謝重星：“無事，供奉一名隻是對外的借口，隻要你留下，我必不會乾涉與你，更不會要求你依附於我。”
葉上秋：“樓主……”
謝重星目露期待地看著他。
葉上秋：“樓主剛剛才服過藥，還應當多加調息一番。本座與這逆徒，便不再叨擾了。”
“上秋。”謝重星身上氣息勃發，臉上的笑容也淡了下來，“你當真一點情麵也不願給我嗎？”
葉上秋屢次被阻，已是有些不耐了。他緩緩抬眸，目光沉靜而疏離：“樓主這是何意？莫非是想將我們師徒二人強行留下麼。”
謝重星沒說話。
剛剛他的心裡，確實有過這樣的念頭。
段軒的聲音也在一旁傳來：“葉小友未免有些太過執拗無情了。”
他從庭院中踱步而出，一身的氣息收斂得圓融無漏，微皺著眉，有些不讚同地看著葉上秋。
陽神真君壓陣，葉上秋眉頭微皺，沉默地看著他們。
商餘辭抬手在葉上秋的手腕上輕輕摩挲了一下，仿佛是在安撫著他，眉眼之間的笑意幾欲凝成寒霜，寬容柔和的麵容之下，殺戮之意噴薄欲出。
謝重星看著葉上秋冷豔的麵容，良久，到底還是歎息了一聲，袍袖一拂，送出了數個玉盒：“此乃本座偶然得來的幾株上好靈藥。上秋伸出援手為本座診治，本座無以為報，唯有請上秋收下這幾株靈藥，權當是本座的一點心意。”
數個靈光氤氳的玉盒漂浮在葉上秋的麵前，掩飾不住的藥香從玉盒的每一個縫隙當中頑強地鑽出來，隻稍稍一聞，便讓人覺得心曠神怡。
無需多看，葉上秋從這絲絲縷縷的藥香裡，就能分辨出這些玉盒裡麵裝著的到底是哪一種靈藥。
柔和的真元包裹著一個個玉盒懸浮在葉上秋的麵前，謝重星目光堅定沉肅，一副容不得葉上秋推拒的模樣。
商餘辭越過葉上秋，將那數個玉盒收入手中，指尖在其中的一個玉盒上輕輕一點，一陣佛光浸染過這幾個玉盒，將其中可能隱藏的追蹤秘術儘皆破壞殆儘。
“晚輩替師尊謝過樓主的饋贈。”商餘辭微微笑道，“雲劍宗不愧是東極境十大道宗之一，自樓主身上便能看出貴宗門風斐然，令人折服。”
一大頂高帽劈頭蓋臉地扣下來，謝重星眸色微變，臉上的笑容淺了一些：“商道友謬讚了。”
商餘辭目光流轉，唇邊含笑：“雲劍宗之名東極境內何人不知何人不曉，樓主實在不必過謙。”
眼看謝重星臉上的笑容幾乎要掛不住了，段軒也微微皺了皺眉，商餘辭才收住了話頭，將那幾個玉盒放進儲物戒中，拉過葉上秋的手，朝著葉上秋溫柔一笑。
葉上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說完了？
商餘辭眨了眨眼睛。
——說完了。
葉上秋捏了一下他的手，然後向謝重星和段軒點了點頭：“樓主若無其他事情，在下便與劣徒先行一步。”
謝重星此時的臉色已經恢複了正常，笑得溫柔：“上秋……日後若是有緣再次相見，還望上秋莫要忘記曾與你同病相憐的謝重星此人。”
葉上秋朝他點了點頭，然後拉起商餘辭，真元流轉，轉瞬間便腳踏虛空，遁走了數百裡之外。
謝重星看著葉上秋的身影不帶絲毫猶豫地消失在自己的麵前，抿了抿唇，眼底閃過一絲遺憾。
他未嘗不想留下葉上秋。他的師尊就在此處，乃是渡過了兩次天劫的陽神真君，隻要他開口，他的師尊無論如何也會幫他把葉上秋留下的。
可是他看重的是葉上秋的煉藥資質，如果隻是靠著武力將他留下，葉上秋心中會不會有所怨恨？一個對自己心懷怨恨的煉藥師所煉製出來的丹藥，謝重星捫心自問，他自己是做不到毫無芥蒂地吞服下去的。
還有那個少年佛修說話間屢屢提到雲劍宗——如果他當真要強迫葉上秋留下的話，謝重星毫不懷疑，那個葉上秋的弟子絕對會將這件事散布得人儘皆知。到時候雲劍宗的名聲……
段軒走過來，背著手站在他的身側：“重星，你該修煉了。”
“是，師尊。”謝重星收斂了一下眼中的情緒，又恢複了素日裡溫柔的笑意，隻是顯得有些勉強。
段軒看著自己弟子這般的表現，皺了皺眉，歎息了一聲，藏在袖中的手掌微微發抖，仔細一看，還能看見他柔韌的手掌上不知道時候多了幾道細小的傷痕，上麵覆蓋著一層淡淡的霜白色的霧氣，正在阻止著傷口的愈合。
他握了握手掌，一股灼熱如烈日的氣息滿溢而出，席卷過那些傷口，才將那層霜白色的霧氣驅逐完畢。
“師尊？”謝重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閉了閉眼，叮囑了謝重星幾句之後，然後身形猛地一顫，本來凝實的身體居然變得虛幻了起來。
不多時，段軒的身體便消失在了謝重星的麵前。
“來人。”靈氣盎然的石室當中，仿佛一座石雕般坐在蒲團上的人突然睜開了眼睛，眸中靈光熠熠，模樣與先前葉上秋見過的段軒有七八成相像，看起來卻更年輕一些。
“屬下在。”
“去查……”
.
商餘辭一隻手牽著葉上秋，一隻手浮動著真元不斷地撚動著佛珠，一道道偉岸堂皇的佛願之力經由他的動作飛快地融進他們身後的空間之中，形成一個個隱秘的梵文符號，將他們的行蹤儘皆掩蓋了下來。
“你跟段軒動手了。”葉上秋拉著他，運轉真元，一邊穿過清風雲霧，一邊神色淡然地說道。
“師尊在說什麼？弟子不太明白。”商餘辭掐下最後一個法訣，數千個融合了他體內真元和殺戮之氣的梵文悄然隱入虛空當中。他抬起頭朝葉上秋笑了笑，眼中笑意清淺。
葉上秋和他對視了一眼，然後又移開了目光：“無事。”
商餘辭：“……”
他輕笑了一聲，又聽到葉上秋說道：“若是嘴饞了，便服一枚聚靈丹，再服一枚潤雪丹。”
“甜的。”
商餘辭聞言一愣，然後從儲物戒中取出了葉上秋說的這兩種丹藥，起開了塞子，將兩枚丹藥放入口中。
丹藥入口即化，清涼溫潤，倒真如葉上秋所說的那樣，是甜的。
聚靈丹充盈的藥力很快就將商餘辭空虛的丹田填滿，連帶著他的陰神也被滋潤得煥發出了一抹瑩潤的光澤。一股微涼的氣息輕柔地在他內心深處蠢蠢欲動的殺戮之意上拂過，奇異地將那股殺意安撫了下來。
商餘辭眼底令人心驚的幽暗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他平日裡常帶著的寬和笑意。
他笑了笑，舔了舔唇，似是在回味：“確實很甜。”
葉上秋看了他一眼，眉間微鬆，麵無表情地抬手在他腦袋上揉了揉。
難得一見的靈丹卻拿來給商餘辭當作糖豆兒一樣吃掉，誰能說他不是葉上秋的愛徒呢？
“師尊既已恢複修為，接下來可有什麼打算？”商餘辭任由葉上秋在自己的頭上作威作福，神態自若。
“……”葉上秋的動作一頓，沒有回答，卻是反問道，“你有何打算。”
他和商餘辭雖有著師徒之名，然而葉上秋卻是清楚，他與商餘辭並不是一路人。雖然不知道商餘辭為什麼跟在他的身邊，還願意出手幫他，但葉上秋從未覺得商餘辭會一直留在他的身邊。
商餘辭很危險——葉上秋至始至終都知道。
隻不過……修行路上要是少了這個“逆徒”，或許會有些無趣罷。
“弟子自然是跟隨在師尊身邊了。”商餘辭微微眯起雙眼，像是有些心痛又像是有些不可思議地說道，“莫非師尊要拋下弟子，另結新歡？！”
葉上秋：“……”
“他是誰？他修為比弟子還高嗎？”
“他會給師尊泡靈茶麼？”
“他會……”
葉上秋表情冷漠，反手就是一枚醒神丹：“……閉嘴。”
“哦。”商餘辭收住了話頭，將那枚醒神丹含入口中，微笑道，“弟子就知道，弟子這般能乾，師尊必定是舍不得弟子的。”
葉上秋：“……”
嗬。
“對了，其實先前弟子是亂說的。”
葉上秋：“？”
“聚靈丹其實沒有很甜，師尊下次可多放些蜜汁。”
葉上秋麵無表情：“聽說佛修血肉入藥可激發靈藥的藥性，使煉丹之時靈液反應趨於平和……”
他的目光緩緩地放到了商餘辭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