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上秋抬眸看了他一眼, 神色微怔, 隨後便是立刻回過神來, 冷靜地回答道：“不曾。”
青年低笑一聲, 徑自走了過來：“師尊這般無情, 當真是讓弟子傷心難過。”
四年的時間，足夠一個稚嫩的少年成長為一個真正的男人。那個穿著僧袍的青年黑發如瀑，散散地攏在身後，微微眯起的雙眸靜謐而深邃, 淺色的薄唇掀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
眼前的這個青年，看起來既陌生，又熟悉。少年時的些許嬰兒肥已經蛻去，取而代之的是淩厲的線條。佛修與生俱來的悲憫之意和他不經意間透露出來的銳利氣息交融在一起, 化為一種如三月冰雪般的奇異感覺。
他微笑著走過來，輕巧地握住了葉上秋的手腕，骨節分明的手指在上麵緩慢地摩挲了一下：“弟子在裡麵的時候可是一直想念著師尊呢。”
葉上秋靜靜地看著他。然後突然抬手, 在他臉上拍了拍：“醒了麼。”
商餘辭一愣, 然後若有所思地垂眸看了葉上秋一眼：“嗯……”
他現在倒是比葉上秋還略高一些。從這個角度看葉上秋……
商餘辭鬆開握著葉上秋手腕的手，轉而去揉了一把葉上秋的頭發。
和他想象中的觸感差不多……甚至還好一些。
難怪葉上秋之前那麼喜歡揉他的頭發。
商餘辭的嘴邊露出了一抹微妙的笑意, 在葉上秋冷酷的目光盯過來之前將自己的手施施然地放下：“弟子一時失態, 還望師尊勿怪。”
他的表情十分誠懇，黝黑深邃的眼瞳映出葉上秋的影子, 盈著微不可察的笑意。
葉上秋眉頭微蹙, 抿著唇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商餘辭絲毫不懼, 甚至回了他一個甜甜的笑。
葉上秋：“……”
“你如今修為如何了？”葉上秋已經大概知曉了自己這個便宜徒弟的性情, 這時候就直接沒按照商餘辭的劇本來，轉聲問起了他這次突破的成果。
商餘辭有些遺憾，暗歎了一聲之後，也收斂了一些，聲音輕柔地答道：“已是突破至陰神中期了。”
進階到陰神之後，每一個小境界的突破所要耗費的時間都是呈幾何倍數增加的，比起那些在陰神初期進階陰神中期時卡了幾十年的修士而言，商餘辭隻花了短短四年的時間，就已經可以稱一句天縱奇才了。
葉上秋雖然已經猜到了，但是對上商餘辭笑吟吟看過來的目光，他還是默默地誇了一句：“不錯。”
商餘辭眉梢微挑：“師尊滿意就好。”
葉上秋：“……”
嗬嗬。
失去了少年時可以裝可愛的模樣，上一世呼風喚雨的魔尊這一次剛從修行之中醒轉過來，就被他的師尊冷漠無情地拉去……拿著玉鏟，給靈藥施肥。
商餘辭看了看葉上秋給他塞過來的玉鏟，又看了看那些枝葉青翠的低級靈藥：“……師尊？”
這是要乾什麼？？？
葉上秋抬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施肥。”
商餘辭“……”我知道你是讓我施肥，但是怎麼他一閉關出來勝任的就是個給靈藥施肥的角色了？
大概是他愣在那裡的時間太久，在葉上秋挖開了一株靈藥根部附近的土壤，又將他調配的靈液倒進去掩埋好了之後，葉上秋終於抬起頭來，聲音淡然地問道：“不會？”
商餘辭心情複雜地搖了搖頭，艱澀道：“沒……”
他歎了口氣，俯身蹲下，用玉鏟小心翼翼地挖開一株靈藥的根部，仿照著葉上秋的動作，將手中的靈液滴了三四滴進去。
翠綠色的靈液入土即沒，清新的香氣混雜著土壤的濕潤氣息一起傳來，商餘辭用玉鏟將那些挖出來的土壤撥回去，看著自己身邊動作不停的葉上秋，竟然也覺得……還不錯。
吸收了靈液之後的靈藥看起來似乎更加瑩潤了一些，青嫩的顏色掛在枝頭，蜷縮著的藤蔓開始舒展，一派欣欣向榮的模樣。
藥園不大，裡麵種植著的也隻是最為普通的黃級靈藥，一株一株地紮根在濕潤都黑色土壤裡，誰也不知道葉上秋養著它們乾什麼。
或許真的像他說的那樣，是在培養著獨屬於他自己的靈藥也說不定。
兩個放在外麵也能被人稱一聲上人、尊者的年輕修士小心翼翼地侍弄著這一個小園子的靈藥。等到商餘辭給最後一株靈藥滴上靈液，拿著玉鏟站起來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往前一歪，黏到葉上秋的背上，低聲：“師尊……”
葉上秋拿著玉鏟子，感受著背後的重量，冷靜地思考著要不要回手給商餘辭來一鏟子。
商餘辭含著笑意的聲音在葉上秋的耳邊響起：“師尊不理會弟子，是不是想給弟子一鏟子？”
青年的聲音不複少年時的清朗，多了幾分低沉磁性，輕輕地回蕩在耳邊，震得葉上秋耳尖微紅。
“起來。”葉上秋不客氣地說道。
商餘辭下巴在葉上秋的肩上蹭了一下，然後便是依言直起身：“幾年不見，師尊待弟子倒是冷淡了許多。”
可不就是冷淡了，一出關就拉著他來給靈藥施肥，都不多關心關心他……
他的語氣委屈巴巴的，一個手長腳長的高大青年站在那裡，垂著眸，居然給人一種被拋棄了的小動物似的可憐可愛感。
葉上秋：“……”
旁邊的雜役投過來的目光已經變得有些微妙了，葉上秋麵無表情地牽過像狗子一樣委屈的商餘辭，往大殿之中走去。
商餘辭的目光落在葉上秋拉著他手腕的手掌上，瑩潤修長的手指仿若美玉精心雕琢而成，不見一點兒瑕疵。
大約真的是太久沒見了，他竟然是真的有些想念他的這位師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