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有我陪著你(1 / 2)

小姑娘在印憶柳和靳煬二人的小家住下的第二天,印憶柳用一盒小布丁哄的她說出了自己的姓名,她名叫嚴雯,今年隻有五歲。

洗過澡後的小嚴雯亂蓬蓬有些糾結的頭發頓時順滑許多,因為塵土而臟兮兮打結的頭發也微微下垂,多了幾分小姑娘的樣子,印憶柳從自己的空間裡翻出了曾經在超市囤積的沒有穿完的新衣服都給嚴雯堆在了身上。

她終於知道靳煬為什麼這麼熱衷於給小時候的自己買漂亮衣服,因為當一個可可愛愛的小豆丁穿著你給套上的小裙子,用水汪汪的眼睛盯著你軟乎乎的說謝謝時,是個人都頂不住這樣的暴擊。

一整天他們都沒有等來嚴勇國,而去了一趟嚴勇國在集市內開的小店。

往日裡熙熙攘攘熱熱鬨鬨的集市並沒有因為少了一老一少而發生什麼變化,有在街道兩邊兜售一級二級變異植物種子的商人拉住了印憶柳的下衣擺,“小姐看看這些上號的變異植物種子吧,一旦養活了一株那可就中了大獎了!”

這些變異植物的種子並不難獲取,都是城外變異植物上掉下來的,有的是因為種子墜的太多有的則是被風吹得,這些進化能力低的又或是普通人便出去撿拾,一顆一級凝石能換一大把。

隻要有一顆種子長成了變異植物,那麼價格就要翻十倍不止,有不少人期寄於這種看似一本萬利的交易,就像和平時代的彩票一樣。可是真的買回去就會發現這些種子的生長條件極為苛刻,人為飼養幾乎不可能。

印憶柳婉言拒絕,和靳煬一同來到了之前到過一次的門店。

此時這附近都沒什麼人經過,似乎是為了避嫌故意疏遠,店門被砸了一個大口子,通過破洞能看到裡頭很亂,牆壁上懸掛的各種防具都被扔在地上踩踏,盔甲零件零零碎碎散了一地,大部頭都被昨日看戲渾水摸魚的人偷偷帶走據為己有。

而嚴勇國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毫無蹤跡。

這家防具店的隔壁是一家賣糙米餅子的中年男人,他似乎有些殘疾,說話的時候嘴巴有點歪斜,印憶柳和他打聽嚴勇國的下落,他擠擠眼睛怎麼也說不出清晰的話。

印憶柳沒辦法,隻得和靳煬商量著先把嚴雯放在自己家中。

此時天際的雲層逐漸厚重,把頭頂的陽光漸漸遮擋,有微涼的風從遠處瑟瑟地往集市的巷子裡吹,印憶柳聽到有出攤的人一臉震驚地瞧著天空的陰雲喃喃道:“不會要下雨了吧?”

有人笑著不以為然道:“想什麼呢,廢土時代沒有雨。”

他說的這話並不假,末世後的大霧就像是將地球上的水分完全抽乾,三年來印憶柳就沒怎麼見過下雨,就算有雨水,也是因為霧氣濕氣太重變成了蒙蒙的細雨,下了一小會兒便漸漸停住。

儘管沒有雨水,但植物可以汲取空氣中泥土中濕潤的水汽來保證自己的水分,廢土時代沒有雨就是這樣的說法。

印憶柳被忽然變了的天色吹的身子一瑟,回身對身邊的靳煬道:“咱們還是先回家吧,看來嚴勇國並不在這裡,我們扣下雯雯的消息在榮城不算秘密,他如果知道了一定會來尋的。”

靳煬點點頭,默不作聲地解開了身上的鬥篷,還留有他體溫和氣息的被他披在了印憶柳的肩上,把比自己矮了半個頭的兔兔包裹在鬥篷裡。

暖烘烘的篷子往身上一披,頓時便隔絕了外頭陰瑟瑟的冷風,印憶柳心頭一暖,碰了碰靳煬的指尖,發現他的體溫並沒有因為脫去外篷而變得冰涼,便反手牽住了他的指尖。

“走吧,去接雯雯,然後快點回家。”

兩人外出行走把一個惹眼的小姑娘帶在身邊不方便,但把嚴雯一個小豆丁放在無人的家裡也很危險,印憶柳一合計,走的時候繞著沒人的小路把嚴雯送到了那個給他們令過路打賞過的中年男人處,讓他代為照看。

印憶柳自詡看人挺準,雖然這男人看著圓滑世故又狡詐,但心腸並不壞,言語裡又都是對嚴家人的崇拜和對沈誌宇的厭惡,果然把嚴雯照顧的好好的。嚴雯走的時候被逗弄的戀戀不舍,搖手說再見的時候臉上還帶著笑容。

剛剛到家的時候,天際一道亮閃閃的驚雷像是將整個地球的上空驟然劈開,白茫茫的光亮從遠處的雲間洋洋灑灑的往下傾斜,有半秒鐘的白晝晃的人眼前失色。

一陣冷風像是被驚雷攜卷著而來,頓時狂風驟起,將街道兩旁堆積的破牌子吹的嘩啦啦的亂響,有一家旅館門上的小旗子被冷風高高的揚起,像是無萍的柳絮,脫了房簷後瞬間被卷飛出十幾米外的高空。

這道驚雷落場之後,印憶柳能聽到隔壁不遠處的樓裡有眾人此起彼伏的驚呼聲,顯然也被剛剛突如其來的巨大雷電給嚇了一跳。

榮城這個小小的城鎮哪裡見過這麼大的場麵,仿佛天際變色,又有什麼不可預測的劫難即將到來。

道路兩旁本不以為然的幾人也紛紛變了臉色,被這滿布天際的白電嚇青了臉,匆匆收拾了東西準備往自己的住處趕。

“剛剛那是雷麼?怎麼會有這麼大的雷?!”

“槽!不會又出現什麼怪物吧?還是趕緊回去避避吧!”

就在這道驚雷之後,原本就遮掩著陽光的雲霧更甚更厚,一時間整個天際都暗沉下來,沒有一絲一毫的陽光可以衝破厚重的霧霾重返大地。

這浩浩湯湯的陰沉天色頓時嚇住了幼小的嚴雯,她不自覺地攥緊了身邊人的衣角,連抓住的是她往日裡很怕的哥哥都沒注意到。

印憶柳敏銳地聽到了小姑娘的嗚咽聲,蹲下身子把她抱進了客廳裡,順手將屋裡自製的幾個燈筒紛紛點亮。

“彆怕彆怕……”

她正輕輕拍著小姑娘的後背,忽然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頓時回身望了眼身後的方向。

隻見靳煬就這麼定定的站在原地,背後是一塊透明的窗子,有濃厚陰暗的天色透過窗戶映襯在屋裡,他站在這樣的背光之處,整個人像是要被黑暗給吞噬,壓抑的令人呼吸不過來。

印憶柳心裡一顫,感覺靳煬有些不對勁,她試探著喊了一聲,卻見男人微微抬眸看向自己,一雙眼眸溫和又帶著些不解的神色,“怎麼了?”

他神色和往常並沒有什麼不同,印憶柳以為自己多想了,她搖搖頭說沒什麼,可就在開口的時候,又是一道劃破天際的驚雷炸亮了整片天空。

這次雷聲巨大,頓時掩蓋了她的聲音,靳煬隻能一道白光打在兔兔的臉頰上,襯的她膚色慘白,嘴唇一張一合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他不由得朝著印憶柳的方向走了兩步,一下走到了女人的身前。

窗外漸漸響起了陣陣滴答聲,像是有水滴落在了磚瓦處的滴答聲,印憶柳有些詫異地將視線落在了窗外。

下雨了。

豆大的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窗台上,很快就形成了一道密集的雨簾,整個世界都被雨水連接起來,古時候有老人說傾天大雨是有龍在渡劫、有仙人在飛升。

可是如今的廢土時代,這般大的雨還是末世以來的第一次。

窗外除了不斷更新的斑駁的雨痕什麼也看不清,什麼也看不真切。

嚴雯被嚇的夠嗆,好不容易被印憶柳哄著睡著了,有輕柔的童謠歌聲和淡淡的暈黃色的燈光從門縫裡傳出,被“嘩啦啦”的雨聲掩蓋後幾乎不可聽聞。

靳煬躺在黑暗之中,床頭的窗簾被死死地拉上,可窗外的雨聲卻難以堵住,他仔細地辨彆著隔壁房間內的兔兔的聲音,是他在這單調的雨夜中唯一的渴求。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意識逐漸模糊,而印憶柳的聲音也漸漸消失,他整個人就像溺水的無法掙紮的鹿,眼睜睜的瞧著自己的身子一點點沉入陰沉沉的海麵,被“咕嘟咕嘟”的水聲給掩埋。

他看到了一個下雨天,諾大的空曠的院子裡,有女人的高跟鞋的聲音踩著蔫噠噠的泥走進了不算大的小房間裡。

屋裡隻有一個正在擺弄著玩具的小男孩兒,他抬起臉,露出了一張精致俊秀的臉蛋,視線懵懵懂懂天真無邪,看向了靳煬的方向。

靳煬心裡一咯噔,他麵無表情地看了看窗外連天的陰雨,耳畔忽然響起了一道聲音。

“大少爺,夫人來看你了。”

這一年,靳煬五歲。

和兒子有著相似神韻眉眼的女人生的很美,身條纖細柔軟,裸露在裙子外的腳踝細的像是能被一把擰斷,可是她的眼中又帶著些病態的執拗和淒婉,和極致的秀美矛盾又融合,能讓任何一個男人為之著迷。

這也無怪乎為什麼靳家的大少爺在學生時代就一直追求一個小商戶的女兒,因為她不僅長得好看,古怪高傲的性子也讓她出塵的像天上的星子。

林妍走了兩年了,其實靳煬已經不記得自己這個母親對年幼的他做過什麼樣的事情,他隻是渴望有溫柔的母親可以像靳如夢的媽媽那樣,溫柔的抱著自己親親自己的臉蛋。

於是小家夥的視線從虛無的靳煬身上移開,歡歡喜喜地撲進了母親的懷抱裡。

靳煬冷眼看著這難得的溫情場麵,他熟知後麵所有的情節,爭執、吵鬨、毆打……

無休止的尖叫聲和哭泣聲,混雜著凝固的肮臟的鮮血。

小家夥被林妍摟在懷裡又拍又哄,輕聲地唱著他沒聽過的呢喃軟語,歌聲混合著稀稀拉拉的雨聲,頓時讓他覺得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他抬起了白嘟嘟的小臉,一派天真地詢問道:“媽媽,你以後能不要走了麼?我保證每天都乖乖的吃飯,按時睡覺,做一個乖乖的孩子。”

林妍的眼中流露出一抹悲傷和淒涼,她沒說話,隻是輕輕地在小男孩兒的額頭上印了一個輕輕地吻。

忽然,一股大力猛地將房門推開,把小家夥嚇了一跳。

他看見門口的方向有一個渾身濕漉漉的男人,發絲貼合著英俊的臉龐,滿眼紅血絲像是從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鬼一樣,死死地盯著他們母子倆。

其實他有些怕自己這個父親的,但是也十分敬仰他,一直很崇拜他。

每每看到父親把靳如夢高高舉起時,他心裡就由衷的羨慕,可是小家夥告訴自己,父親不是不喜歡自己,隻是因為自己是哥哥,需要成熟穩重。

他怯怯地喊了一聲大雨滂沱中的父親,不知為何有些害怕。

男人一步一步地朝著母子二人走來,眼眶紅的充血,他走到了林妍的身邊,忽然用濕漉漉的手一把抓住了女人的長發,狠狠地扯著往前拖,身下淋了一地的水漬。

小家夥被嚇的大聲哭泣,邁著小短腿想上前抱住父親的腿,讓他不要這麼對待母親,可是卻被男人一腳踢在了柔軟的小肚子上,頓時疼的他倒地起不來。

他小小噸噸的身子趴在地上嚎啕大哭,淚眼卻看著狂怒的父親和母親廝打在一起。

“你真是好陰毒的心啊,竟然給我換了五年的藥!我要你這個賤/人死都不能痛快!”男人的咆哮聲在空蕩蕩的院子裡回蕩,大開的房門外是傾盆大雨,有冷風卷著絲絲雨滴吹進屋裡,吹到了小家夥的臉上,涼颼颼的。

林妍用癲狂而怨恨的眼神盯著眼前的男人,她癡癡的笑著,瘋癲般地說道:“你還記得你說什麼麼,如果你對不起我,就讓你靳家永遠無根,而你出門就被車撞死!”

她剛剛說完,一個巴掌便狠狠地落在了她的臉上,頓時有血沫從她的鼻腔裡噴出,濺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