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淨整潔的懸浮列車車廂裡坐滿了乘客，他們正看手機、喝水、聊天或者閉著眼睛睡覺，此時都驚訝地看向忽然出現的兩人。
兩人出現的地點竟然是一截車廂裡的過道，耳旁傳來熟悉的懸浮列車運作聲，安穩有序。
這是一輛正在運行中的懸浮列車。
可是，剛才列車不是傾覆了嗎？
這是怎麼回事？
宋晴嵐也坐了起來，他摔得不輕，一回過神就發現他們正被當做動物圍觀。
他握在手中的手機鈴聲還在持續，來電者顯示著：外公。
宋晴嵐接了電話，站起來：“喂？”
對麵卻沒有聲音。
季雨時也站起來，兩人站在過道上狼狽的模樣讓乘客們產生了警惕，大家竊竊私語，有人說要去找乘警。
但更多的是人們對他們的好奇，有個老人問：“小夥子，你們從哪裡來的？怎麼從天而降？”
季雨時打量四周，無暇顧及。
衣擺被拉了一下，他低頭一看，是個四五歲的小朋友。
小朋友睜著圓圓的眼睛：“哥哥，你為什麼不穿鞋？”
季雨時站在過道上，兩隻腳都隻穿著襪子，分外滑稽：“……”
可能是看見了兩人的手銬，小朋友不害怕他，反而又問：“你在抓壞蛋嗎？”
季雨時對小朋友彎了下唇角。
在PU-31，有人在選擇武器後告訴過他，若是被當前坐標的原住民發現了怎麼辦。
他答：“對，哥哥是警察。”
正在這時，宋晴嵐的電話被掛斷了。
*
刺眼的陽光照射下來，身邊熱浪層層，轉眼間他們竟然又重新回到了懸浮列車虛影的車頂。
饒是已經經曆過兩次異世界的神奇之處，兩人也覺得非常不可思議——剛才的感覺，就像是他們在短短幾秒之內穿越去了另個世界。
震驚之餘，季雨時驀地開口：“我們——”
不了，宋晴嵐也正要說話：“剛才——”
“你先說！”
宋晴嵐一手捏著手機，另一手伸在半空中。
季雨時握上去，和他一起站了起來。
季雨時的汗水順著下巴滴落，白皙的臉龐潮紅，看上去就快要中暑了：“宋隊，我猜，我們剛才去的車廂就是現在腳下的車廂。”
宋晴嵐聽著。
季雨時繼續道：“從這輛懸浮列車的虛影來看，和我們產生重疊的那個現實，時間在此刻是靜止的，而我們的時間則是前進的。因為某個原因，兩個現實有了交際點，讓我們看到了他們。”
這個原因很有可能是段文他們那邊的行動造成的。
天穹七隊每個人在這個現實中都產生了不同的改變，除了季雨時的超憶症，其他人在看到汪部長的照片之前，根本想不起自己還有另一個現實。也就是說，對天穹七隊每個人來說，汪部長是他們共同的變量，成了他們發現現實被改變的共同事實。
這個改變由汪部長的職位變更而起，其根本原因便是天穹十二隊齊隊的回歸。
季雨時的思路從未這麼清晰過。
“祖父悖論裡說，一個人不可能穿越到過去殺死自己的祖父，即便這個人真的完成了這件事，也隻能創造出另一條沒有祖父、也沒有他的平行時間線，也就是所謂的平行世界。我們在時間裡的裂縫裡拯救了天穹十二隊，也創造出了一個平行世界，這個平行世界卻與通常意義上的平行世界不同——因為，我們並沒有穿越到過去，更沒有改變過去。”
季雨時的語氣難得有些激動：“像你之前舉例的一樣，假設天穹十二隊消失的點為‘A’點，我們到卡俄斯拯救他們的點為‘B’點。我們關閉了時空的裂縫，讓消失的齊隊回到了‘A’點，衍生出一條新的時間線，可以稱之為‘C’點。而‘C’點經過齊隊執權的十五年，也發展到了我們拯救他們的‘B’點……”
宋晴嵐腦中豁然開朗：“如果是兩條平行時間線，那麼‘B’點應該會出現兩個去卡俄斯任務拯救天穹十二隊的我們，但是事實上，真正在‘B’點的我們……隻有一個。”
季雨時眼睛亮晶晶的：“沒錯！最開始，我也以為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蝴蝶效應後的平行世界，卻怎麼也無法說通自己，因為這裡既沒有另一個我，也沒有另一個你。現在我明白了，那是因為我們在兩個現實中都是唯一的，所以我們才會產生雙份記憶的重疊！”
宋晴嵐卻有了一個疑惑：“那麼‘C’點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和我們的現實重疊？”
季雨時暫時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告訴宋晴嵐：“宋隊，剛才我們墜入另一個現實的車廂時，我注意到了列車上電子顯示屏的時間。”
時間太短，季雨時其實也沒注意到。
但是有賴於他超強的記憶力，隻要是他看到過的，事後不論多久都能進行十分清晰的回憶。
“1456.05.17 10:00:03，是我們出A級任務後的第三秒，那個時間段我們應該正在時空躍遷中。”季雨時說，“而我們現在所在的現實早已過去了一個月，兩個錯開的時間如何重疊？”
宋晴嵐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是氣泡世界。”季雨時說，“就像時間軸裡所產生的時間悖論一樣，這裡其實是一個氣泡世界。它從‘A’點開始，‘B’點結束，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時間軸，衍生出來的是一個不該存在的、多出來的，時間線上的氣泡。”
車廂下方，百餘名乘客依舊站在原地抬頭看著他們。
陽光下，一眼看去，全是密密麻麻、表情空洞的臉。
氣泡世界。
齊隊的執權、重疊的記憶……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能解釋得通了。
季雨時：“我們的‘觀察’和覺醒，就像在戳破這個氣泡。像在銜尾蛇任務中一樣，如果我們離開了這個現實，那麼它將停止在我們離開的那個點。為了自洽並衍生下去，這個世界必然會阻止我們，讓這個氣泡繼續。”
還有很多問題亟待解答，但兩人都需要時間來消化這個發現。
短暫的沉默後，宋晴嵐告訴季雨時他原本要說的話：“我可能知道我們剛才為什麼會進入另一個現實了。”
“老人家身體不太好，我很少告知他我要出任務的具體時間。”宋晴嵐說，“這次回來以後，外公說他曾經在我出任務那天早上給我打過電話。他說電話接通了，但是我卻沒有說話。守護者任務中手機等私人物品都要關閉並且上交，我不可能接到電話，便以為是他記錯了。”
“看來他沒有記錯。季顧問，我想剛才就是這個來自另一個現實中、一個月前的電話，把我們拉進了原本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