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累了, 既然已經決定繼續前進,說是休息二十分鐘,這一次足足休息了將近兩個小時。
連宋晴嵐都坐在地板上,靠著牆壁閉目養神。
說不疲憊是不可能的, 宋晴嵐保持精神緊繃狀態已久, 這時鬆懈下來, 手臂隨意擱在膝蓋上, 好像一隻進入假寐狀態的大貓。
段文乾脆睡著了, 打起了輕微的呼嚕。
林新闌坐在一旁自己玩了會兒骰子, 也閉上了眼睛。
房間裡變得安靜。
季雨時玩了一會兒遊戲機,似乎被這種放鬆、催眠的氛圍感染, 破天荒有了睡意。他把黑白遊戲掌機收起來,眼皮開始打架, 沒過多久就陷入了黑甜的夢中。
季雨時已經很久沒有做過這樣的夢了。
他回到了小時候, 是還沒念小學的年紀。
依舊是淅淅瀝瀝的雨, 他搬了凳子,爬上父親的書架準備找一點書看。小小的身體夠不到高處的書, 那是一本《時空旅者》,是父親書架上少有的非學術類型的書, 是一本科幻。
他已經看過許多次那本書,裡麵大部分的字他都還不認識, 但配圖很是吸引人:一位穿越者經過蟲洞,在蟲洞裡看見了無數個時代。
手快要夠到那本書的時候, 身體忽然一輕,他被放在了沙發上。
父親蹲在他麵前, 拿出一個綁著蝴蝶結的盒子,語氣溫和地說:“囝囝, 猜猜這是什麼?”
他問:“是什麼?”
父親每次出差後回來,都會帶上一些他從來沒看到過的古舊玩意兒,有時候是按一下就會跳動的鐵皮青蛙,有時候是上電池的鐵軌小火車,有一次還帶回來一個上發條的八音盒。
這次會是什麼?
他充滿期待地拆開小禮物,發現盒子裡裝著一個四四方方、五顏六色的立方體。
父親告訴他:“這是一個三階魔方,爸爸做完研究得到的紀念品。”
他好奇地拿出來,發現它比他的小手還要大:“紀念品?紀念什麼的?”
父親說:“紀念……有意義的事。”
父親將魔方隨便打亂,當著他的麵在十幾秒內迅速複原,他驚訝地發出了讚歎聲。
父親揉了揉他的頭發:“自己玩吧。”
他拿著魔方坐在沙發上,試圖像父親一樣把它打亂再複原。
可是,這比想象中難太多了。
他玩了很久,也沒有辦法把它變成原來的樣子,更彆提達到十幾秒的速度。不知道玩了多久,父親再次來檢查的時候,語氣有點無奈:“盛晗。”
沙發上,魔方已經完全拆成了零件。
而他正把它從中心塊開始,一塊一塊地裝回去。
“看,這樣也可以拚回去哦。”他舉著半個拚好的魔方,有點開心。
“複原不了就拆掉?”父親忍不住微笑,“你怎麼和我小時候一樣?”
“爸爸小時候也是笨蛋?”他問。
“不。”父親說,“我小時候和囝囝一樣,都特彆聰明呢。”
*
“季顧問。”
季雨時睜開眼睛,隊友們已經收拾妥當,看上去準備要出發了。
宋晴嵐在查看周圍的房間有沒有改變,林新闌站在原地活動四肢熱身,段文則負責叫醒他。
休息了這麼久,大家都精神勃發。
夢境的內容尚未消散,季雨時思考了幾秒鐘,才從地板上站起來。
見他醒了,宋晴嵐問:“休息得怎麼樣?”
季雨時說:“還不錯。”
宋晴嵐便點點頭,長腿一退,輕鬆從梯子上跳下來:“原先這一麵牆相鄰的灰色房間不見了,換成了黃色,可能有人曾經過。現在我們周圍就成了灰、黃、紅、藍、藍。要是往中心塊走,它應該就在這附近。”
段文問:“剛才黃色的房間不多,可以說是很少,我們要不要去黃色的房間試一試?”
林新闌說:“這裡沒有綠色,要是綠色和藍色、紅色相鄰,我覺得我們也可以試試這兩個顏色。”
三人討論了幾句,思路都比休息前要清晰了。
季雨時調出通訊器上畫的圖,這一路走來他早已在全息投影裡畫出了他們的移動方向,他說:“現在這個房間是紫色的,按理說紫色對立麵是綠色。我們可以往下試試,也就是去藍色的房間。”
眾人都覺得很有道理,林新闌笑:“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
休息前,林新闌還對要繼續前進保持懷疑狀態,休息完他倒是改變了注意。
這不難理解,換做是誰都不想在這些房間裡獨自一人行動下去。
說走就走。
宋晴嵐手握紫色圓球墊後,待大家都從下方的圓洞裡進入了藍色的房間,他才鬆開圓球讓它彈回,自己也從梯子上下來了。
這個藍色的房間他們沒有來過,還是按照慣例,季雨時做好了標記。
“宋隊!”
林新闌手握藍色圓球,爬在右側的梯子上喊道。
宋晴嵐:“怎麼?”
林新闌顯然在門後發現了什麼,下意識喊了宋晴嵐。
段文聳聳肩。
“這邊有人!”林新闌,“你過來看看!”
宋晴嵐一個大男人自然不會對一年後的追求者有所顧忌,他還沒自我感覺良好到那種地步。聞言他走過去,林新闌已經跳下來把位置讓給了他。
發生什麼事了?
季雨時與段文都朝右邊看去。
宋晴嵐朝右側的房間裡喊了幾聲,對麵毫無反應,他回過頭來:“這個人好像聽不見我們說話。”
季雨時準備去看一看,宋晴嵐卻沒有要從要下來的意思,還伸出手拉了他一把。
兩人一同站在梯子上,位置太小,宋晴嵐不得不側著身體。
季雨時看清門後情況神色微變,不自覺使用了日語:“森田!”
二十幾個小時前當著季雨時死去的森田佑竟然出現在了這裡。
從他們的角度看去,森田佑跪坐在地板上,正在念叨著什麼。正如宋晴嵐所說,森田佑聽不見他們的聲音,對他們的觀察無所察覺。
季雨時緊緊盯著“死而複生”的青年。
幾秒後,森田佑驀地抬頭朝一側看去,像是聽見了什麼。
兩人順著森田佑的視線看去,那裡什麼也沒有,隻有一堵光潔的白牆。
森田佑站起來對著那堵牆喊道:“是誰?等等!彆走!!”
喊完,森田佑立刻取到懸浮在房間裡的紅色圓球,打開那堵牆的門匆匆爬上梯子。
宋晴嵐問:“你認識他?”
“認識。”季雨時答道,十分不明白現在的情況,“他就是我告訴你的那位身首異處的穿越者,森田佑。”
看著眼前活生生的森田佑,宋晴嵐皺起眉,一個人怎麼可能在斷頭以後複生?
難道天穹這一次的死亡淘汰不是他們想的那麼回事?
“嘀——”
森田佑的身影消失在圓洞口,門在他身後關閉了。
“嘀——”
在那扇門關閉的同時,另一聲響起。
另一扇門開啟了,隻見剛剛消失在圓洞口的森田佑,竟然又從另一個方向爬了下來!
這一幕讓人差點懷疑自己的眼睛,季雨時卻再次注意到了懸浮在這個房間的紅色圓球。
他腦中靈光一閃,一下子明白了過來:“是記錄!”
兩人還趴在圓洞口。
看著森田佑再一次進入房間的詭異一幕,宋晴嵐問:“什麼記錄?”
“是房間在做記錄!”季雨時說,“你還記不記得我告訴你們的,Zoe離開房間後,我一個人留在了房間裡,然後看到了我們重複進入房間並離開的過程?”
宋晴嵐:“當然記得。”
季雨時繼續道:“森田告訴過我,他一個人在某個紅色房間裡的時候,曾經察覺有人打開門看了他一眼,但對方沒有現身就離開了,他對此感到有些失望。”
那時森田佑還安慰季雨時,說不定經過的人就是季雨時的隊友。
眼前這一幕,便是森田佑所描述的一切重現。
眼前的森田佑重新來到了房間中央。
他跪坐在房間裡,口中喃喃自語,然後若有所察般抬起了頭,再次站起來喊道:“是誰?等等!彆走!!”
森田佑又打開門,從房間裡出去了。
緊接著,新的一個森田佑從另一麵牆上的圓洞口爬了下來。
一次又一次,周而複始。
季雨時先一步爬下梯子,宋晴嵐也跟著下來了。
兩人在上方的對話段文和林新闌都聽得一清二楚,來不及問什麼,段文就立刻爬上梯子去看眼前的情景。
季雨時接著告訴他們自己的想法:“現在出現在房間裡的森田,就像我當時在房間裡重複看見進入房間的‘我們’一樣,都不是真的存在的,這是他留在房間裡的痕跡。”
宋晴嵐:“你的意思是,這些房間把我們進入房間後的過程都記錄下來了?”
季雨時:“是。”
林新闌對他們的大膽猜測感到新奇,出言問道:“如果是這樣,那我們之前在超慢速房間裡,為什麼沒有看見那群傻逼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