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1 / 2)

是。

謝高旻說是。

就像燃燒著的蠟燭,被人按住燭芯,“噗”的一聲,芝芝眼前一暗。

她好像行屍走肉般,緩緩退出書房。

是她太醜了。

從小,私塾裡的夥伴就經常笑她是妖怪,長大後,閨中好友寄錯的信上寫著“我要是芝芝她娘,在她出生後發生這個疤,我就把她扔河裡,這個孩子不要也罷”,後來,母親歎息,說不到一門好親事,父親說養她一輩子,母親說:

“現在是能養,可是等我們老去,等我們死了,芝芝還是會被欺負的,都怪我,當時就不該生她……”

是啊,她要是一出生就死了,多好啊。

站在廊下的芝芝聽到這一切,神色恍惚地離開。

她好想死,可是,後來高旻哥哥的出現,就像一雙堅實的手臂,把她從泥淖裡拉出來。

她抱著這雙手臂,不想再放開。

大婚當天,紅燭垂淚,謝高旻溫柔的聲音,仿若還在耳畔:“一生一世一雙人。”

多好啊,一生一世一雙人。

可為什麼會變成如今這樣?

芝芝一抖,她忽然想起來,當時,謝高旻確實說過這句話,這七個字,可是,他的尾調是上揚的:“一生一世一雙人?”

她明白了,這根本不是承諾,是他的嘲諷。

他在說,想和他一生一世一雙人?這是笑話。

因為她長得這麼醜,可謝高旻又那麼俊秀,她配不上他。

芝芝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往臉上塗抹細膩的粉,可是不管塗多少層,都蓋不住胎記。

不是蝴蝶,是蜘蛛,蜘蛛一樣醜陋的疤痕。

想起早上那美豔的女子,芝芝想,如果能換臉就好了。

她不要這張臉了,這張臉,帶給她太多痛苦。

她衝出房間,跑到謝高旻的書房,推門而入,揚聲道:“謝高旻,我問你。”

謝高旻正站在屏風前,燭光照得他分外溫柔,像以前那樣,極有耐心道:“芝芝,你說。”

芝芝心裡忍不住燃起期待:“如果我變美了,你就會喜歡我麼?”

謝高旻歪頭想了想,說:“大概。”

芝芝一顆心又酸又疼,又好像看到自己的希望,鬆快起來

,她得到謝高旻的回複,這才正視書房的情況,忽然發現謝高旻身上有紅色血跡,屏風上也濺了血跡。

可謝高旻的反應太過平淡,以至於她疑惑:“這是血?”

謝高旻朝她招招手:“來,過來看看。”

芝芝走過去,便見屏風後一具屍體,像被野獸啃噬一般,到處支離破碎,隻有臉是好的,隻是神情過於扭曲,芝芝好一會兒才認出她正是謝高旻帶回來的女人。

芝芝後退好幾步,撞到謝高旻的胸膛,她驚叫一聲:“死人了,快報京兆尹!”

謝高旻在她身後,緩緩說:“你也熟了,剛好能吃。”

後頸傳來劇烈疼痛,意識陷入昏迷前,芝芝隱約聽到謝高旻的聲音:“我不吃美人,想變美麼,吃人吧,女人吃男人,能變美……”

芝芝眼角滑下一滴眼淚。

對,一定是她太醜了,那個被吃的女人,長得也不怎麼樣,所以才會被高旻哥哥吃了。

變美,隻要變美。

高旻哥哥就不會看彆的女人,高旻哥哥就不會殺了她。

所以她的臉,要留著,她要變美。

*

許是人麵蛛的祈求太強,這段塵封的往事,宛若幻境在所有人腦子過了一遍。

她在消融,八條腿慢慢卸掉,化成了汁水,可是她仍在哭:“求求你們,放過我的臉。”

純靈仙府的弟子罵了句:

“剛剛那是妖怪的幻境?晦氣,回仙府後又得在靈泉洗一天了。”

有些妖怪死前心願太過強烈,可能會“回光返照”,幻化成境,表述它們執念之事,修為低的會被迫入境,修為高的可主動出入境。

幻境雖然沒有什麼危害,但到底會影響修士的靈台。

明煦則仔細回想,問:“境中那個男人叫謝什麼?”

一個人說:“謝高敏吧。”

明煦說:“等等,是哪個敏?”

那弟子說:“應當就是敏銳的敏……不對,謝高……謝高旻?洞陽仙君,哦不對,洞陽魔君!”

這說起來,便又是洋洋灑灑一堆了。

謝高旻本是純靈仙府執事,道號洞陽,但幾百餘年前,他叛離純靈仙府,入了地刹界,成為魔君。

為此,純靈仙府一直在統計追殺謝高旻,但謝高旻修為高,為人狡猾,仙府追殺

這麼多年,都沒個結果。

明煦說:“這件事要儘快稟報仙府。”

純靈仙府的弟子都在討論謝高旻,沒有人留意陣法裡,人麵蛛孱弱的哭泣:“臉,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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