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舟靠岸(1 / 2)

借劍 禦井烹香 6706 字 3個月前

三年後

“天舟, 天舟靠岸啦!”

一聲長呼, 不知從何處響起,惹得街麵眾人都往天邊看去,“四個月了, 總算靠到了岸邊麼!”

“從聽說天舟上路到如今, 不過三年了, 這就到了!”街邊一位老者撚須長歎, “雖說是強龍不壓地頭蛇, 但這一次天舟之上豪門雲集……唉, 南株洲從此怕是要多事了。”

“看來是真靠岸了,看, 那些下宗彆院的修士,已迎了上去。”

眾人議論紛紛,都是抬頭看向城邊極遠處的青空,這壇城其實並不在南株洲海邊, 而是位於南側腹地之中,隻因此處是環繞南株洲天然大陣最薄弱的一點,由古至今都是彆洲舟馬穿行整頓的碼頭,在一片群山之上, 懸浮著猶如酒壇一般頭小肚大的山體, 天舟靠岸時, 便可在壇口停駐,南株洲本土的修士則在壇身層層疊疊的樓閣街道中迎客。不過,南株洲和中央洲陸距離遙遠, 往來不多,平日裡多是和南兗洲、南連洲有些商船往來,來回一趟,最少也要十餘年功夫。像是中央洲的天舟,從中央洲過來也隻走了三年,這樣的大事,壇城中的修士一輩子最多也就隻能看見一次。

四個月前起,天邊便隱隱可以看見一隻巨龜,遮天蔽日,將壇城的日光抵擋得嚴嚴實實,隻是巨龜身形波動,時隱時現,又仿佛隻是海市蜃樓。商船往來從中穿行,也沒有任何阻礙。似乎在極遠處,又似乎已經臨近壇城上空。不數日,南株洲雲空門、夢麟坊等盛宗,便有修士出麵,將壇城管製起來,不許商船靠岸,更勒令眾商家不得隨意飛行,令眾人經營十分不便。

“從中央洲陸過來,若是在海麵航行,隻一趟便要一百多年,期間遇到的艱險,便是元嬰修士也不能輕易應對。我們琅嬛周天各洲陸之間阻隔重重,不僅有波濤洶湧的天星海,還有時隱時現,猶如迷障的破碎空間衛護。為了便於行走,中央洲陸集眾修之力,打造了三艘天舟,穿行於虛實之間,從中央洲陸出發,即使是到南株洲也隻需要三年。”

有些見過世麵的商行管事,借機教導夥計,歎道,“你們是年歲淺了,不知道幾千年前,各洲修士見到這天舟虛影時,心中是怎樣的感受。這巨龜一旦在天邊出現,便說明它已經到了南株洲大陣防護最薄弱的地方,這是它將來的虛影,一旦現身,因果便立,三四個月之後,一定在此處化虛為實,這期間任何攻擊都無法傷到天舟,反而會加速助它定位因果,在此處化現。”

“嘿嘿,你們想想,這麼一個龐然巨物,在城上現身,誰知道裡頭都裝了多少如狼似虎的修士,你明知四個月後便是宗門傾覆的命運,卻也不得不看這它一點點從虛空中凝化出來。這樣的折磨,甚至比當時就死了還可怕,不知多少宗門,天舟虛影一現,便是鬥誌儘失,壓根就無需中央洲的修士動手,門人便已逃散大半。”

“那時是為了爭搶什麼?”他身邊的夥計最高也隻是築基期修為,聞言都是好奇請教,“聽說這天舟一動,靈石巨萬,平時中央洲的商隊做生意也是開船隊的,怕不是隻有出了大事,才動用天舟?”

“搶什麼?自然都是些極為重要的東西了。”管事冷笑一聲,“天下間能值得天舟出動的寶物本來也沒有多少,巧了,幾千年前那一遭,也是為了今日中央洲想要的東華劍。”

他不禁打了個哆嗦,“隻盼著中央洲的人這一次也能得償所願罷,不然,南株洲的大夥兒,隻怕就要遭殃啦……”

說話間,龜尾最後一絲熒光一閃,徹底凝實,那巨龜昂天嘶鳴了一聲,轟然長音,在天邊激起陣陣波紋,壇城上空也隨之掃過一陣巨風,不少修士都被卷了起來,往後跌去,管事卻是早有準備,祭起一枚銅環,他心地善良,除了夥計之外,也護住了身邊許多行人。眾人都是稱謝不迭,也有些行人好奇道,“老掌櫃的,您是行家,這天舟看著是夠威風的了,可究其身形,最多也就裝個數千人罷——若說它體內沒有機關構造,我是不信的。此次中央洲是過來收徒的,倒也罷了,若是征伐各地,這麼幾千人怎麼夠呢?”

“你就睜大眼睛看好了罷。”老掌櫃的卻不著急,撫須隻是一笑,眾人知道他在賣關子,卻也隻能捺下性子,仰首上望,不敢飛掠起身,唯恐冒犯了中央洲的威風,轉頭便有不測之禍臨身。

那巨龜四個月來不曾動彈,此時終於到得實處,心情似也歡悅,仰首嘶鳴了三聲,四肢劃動,悠然如行水一般,在壇城上空周遊了一圈,這才在壇口落定,將壇口把牢了,做了個奮力鼓勁的動作,那色做黑黃、花紋玄奧的背甲之上,亮光閃爍,古樸花紋依次亮起,越閃越快,仿佛一副畫卷原本隱於背甲之中,此時被人慢慢從背甲上揭了下來,靈光閃爍之間,隱約可以看到正是一副山水長卷,其中墨染山河、水鋪日月,更有奇花異草、珍禽猛獸,這畫卷從龜殼上漂浮起來,越變越大,轟然一聲靈光破碎,壇城上方空間波動不休,現出了一個靈光盎然的洞口,細看之下,能看出層層裂痕,仿佛洞口兩側,聯通的並非是同一個世界。

“洞天小世界!”壇城中不止一個人叫了起來,“這天舟竟煉化了一座洞天小世界!”

“不錯,中央洲陸豪富至此,竟將三座洞天小世界煉化在了三部天舟之中,更有能耐,可讓天舟載著它遨遊四海,借因為果,穿行虛空。”老掌櫃撚須長歎了一聲,“這就是天舟!這就是中央洲陸!”

南株洲眾修士俱都是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在中央洲陸跟前,都有些自慚形穢,卻又不願讚歎他洲,隻能訥訥不成語,氣氛一時有些尷尬凝重。

不過好在也過不得一盞茶功夫,那洞口便扭曲變大,一行裝束極是熟悉的人,出現在了空中,都是身穿暗黃服飾,紮了綁腿,身後背了貨櫃,手中搖著彩旗,壇城上下一陣騷動,“商隊!商隊出來了!”

“那不是我們商行的旗子麼!”

對壇城眾人來說,即使中央洲陸再是勢大財雄,也一樣是要做生意的,當下各自都忙亂了起來,或是清掃店鋪,或是盤點賬目,早忘了讚歎天舟。壇城口,那商隊源源不絕地出了一日有多,上萬個貨郎從中出來,或是就在壇城交易,或是身化流光,投向遠處。這壇城上下也沒有走了生意的歎息,壇城平日最多也就幾千個商人,這麼多行商,早已超出了他們的容納極限。

如此忙亂了數日,各方麵才堪堪安頓下來,老掌櫃的帶著夥計,低買高拋,忙得不亦樂乎,隻覺得今年一年便可掙夠了一甲子的錢,雖然忙亂,卻也是心滿意足,這一日晨起,偷得少許空閒,在頂樓坐了,斟了一壺靈茶來,還未入口,隻聽得壇口傳來一聲梵唱,他手一抖,“這是……忘憂寺的大和尚來了?”

他站起身眺望遠處,果然見到那洞口處走出了幾個緇衣僧人,俱都是芒鞋錫杖,在洞口梵唱作彆,各自投往遠處,倒不如那商隊出來時那般引人注目。老掌櫃的卻是神情凝重,喃喃道,“怎麼連他們也卷進來了,千多年前那次,忘憂寺關閉山門,可沒有一點摻和的意思。”

從忘憂寺開始,各盛宗人馬逐漸出現,也有煊煊赫赫、威勢震天的,也有悄無聲息,現身即走的。老掌櫃的忙於生意,也不能一一看過,隻是心中多少有些留意,暗想道,“已經兩天了,那些茂宗的人還沒出來,難道盛宗修士還未走完麼?這一次來了這麼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