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為劍仆(1 / 2)

借劍 禦井烹香 5928 字 3個月前

阮慈得劍已經三年多了, 前半年是最受苦的, 劍意穿身,觀想圖被撕碎了多少次,就好像是死了多少次, 現在回頭看, 阮慈也不知道當時是怎麼熬過來的。但觀想圖成形之後, 日子便好過多了, 東華劍長短變化都如她的意, 輕重也極合手, 隻是怎麼都拔不出來,王盼盼說大概是她沒有修得法力在身, 這局該怎麼破,得等她拜入師門後,由那些盛宗高手仔細參詳。

雖拔不出劍,但她卻不由留意上了各路劍法, 在壇城,所有凡間武學都是大路貨,到手極易,阮慈也不覺得有什麼珍稀的, 什麼劍法她都是一看就會, 一練便得了, 這些凡人的東西,壇城諸人也不留意,她學得再快也都當是個樂子, 商行眾人待她不錯,見她開始拿的是木劍,幾個夥計和煉器師一商議,從鑄法器的下腳料中隨意為她打了一柄劍,還說,待她出了壇城,這柄劍夠她護身用了,甚至可以作為凡間武學世家的傳家寶劍。

阮慈自然是不願拜進太白劍宗的,但也不便拂了李夥計的好意,尋思了一番,提劍出來,抱拳道,“近日習練了一套貫日劍法,劍譜在此,請仙師指教。”

這《貫日劍法》在凡間頗有名氣,以凡人武者的眼界,選擇這套劍法已極用心,不過其實阮慈下值後大多時間還是要習練觀想圖,逐漸加深和東華劍的聯係。這套劍法,隻翻看了幾次秘籍而已,還沒有練過,她此時提劍舞將出來,就算十分認真,也難免還有些疏漏。李夥計大聲叫好,魯仙師撚須微笑,他身後一男一女兩名弟子卻都不以為然,女弟子道,“師叔,山下人的劍法都是這樣的麼。”

阮慈劍勢未完,聞聲收了劍,有一絲窘迫,魯仙師笑道,“罷了,你小小年紀,有心上進,也是不易,這塊烏金拿去吧,讓掌櫃的給你打一柄劍。將來離開壇城,也有個傍身之物。”

這便是婉拒了,不過給了一塊烏金,行事也算大方,魯仙師不愧是仙宗在外行走貿易的人物,處處都透著妥帖。阮慈抱拳謝過,老掌櫃也迎了出來,魯仙師自然和他上樓去談生意。李夥計和阮慈也不好就走,都留在店裡幫襯著。

“哎,你過來。”

便是仙人,也一樣要算賬、要講價錢,那兩個弟子在樓上氣悶了,各自出來走動,女弟子熱心地叫阮慈過來,指點她道,“你剛才練的那套劍法不對,我看出了十三個紕漏,你可要聽?若聽,我便一一說出來。”

她臉兒圓圓,很是可愛,剛才說話村了阮慈也不覺得歉疚,這會兒教她也隻是興之所至,阮慈不料自己剛才演還演出續集來了,隻得過來抱了抱拳,笑道,“請仙子教誨。”

這兩個弟子應當都要在築基期內——若是煉氣期的修士,阮慈自然生出感應,這感應是什麼她也說不清楚,真要說的話……是一種對方不是對手的感覺,或者更有甚者,是一種可以擊殺的感覺。

她本性其實並不嗜殺,甚至常被王盼盼罵軟弱,看到稍微可愛些的妖獸就下不了手,所以阮慈對這感應也有些彆扭,隻是籍此確定兩個弟子至少都是築基期,想來魯仙師既然是茂宗長老,金丹期修為也是有的。不過他一副老於世故的樣子,這兩個弟子卻都是一臉的青澀,男弟子長元還好些,冷麵不言,站在回廊上,抱手看著天井出神。女弟子雙成卻是被稱一句‘仙子’都臉紅起來,搖手道,“彆叫仙子了,那都是叫師姐們的,嗯……你便叫我雙成前輩罷。”

她背著手,努力做出老氣橫秋的樣子,阮慈心中暗笑,宋國國勢動蕩,平民百姓家的孩子,九歲、十歲就要出來做工,高門大戶的貴女也自有心事,童稚之趣,幾乎不存,哪和這雙成一樣,修到築基期,至少幾十歲了,還和十幾歲似的。

她抱拳說了聲,“雙成前輩”,雙成很是得意,負手老氣橫秋地道,“你練劍多久了?十年?十二年?瞧得出來,基本功是很紮實的,馬步沒有少紮吧?隻是你終究是少了幾分心思,隻知道練劍招有什麼用?劍是要使的,招數之間的過度圓轉都沒有了,你那是在跳劍舞呢,把一個個招式亮出來就罷了?”

說到劍,她的青澀全沒了,神采飛揚,猶如談到自己最歡喜的事物一般,隨手取下板壁上張掛的一柄劍,笑道,“你來和我對打,彆怕,我一絲法力不出,你瞧你能刺中我麼?”

阮慈練劍已久,夥計們都是知道的,不過買賣人和氣,非是好勇鬥狠之徒,她自個兒耍幾式花拳繡腿,也沒人和她對拆,阮慈聞言不禁躊躇不前,雙成急道,“你彆怕呀,我真不傷你——你彆瞧我小,我都已經築基了!”

阮慈道,“刀劍無眼……”

“無妨,”那長元不知何時從二樓回廊翻身而下,如同踩在台階上一般,自空中一步一步慢慢走下,他本就生得異常俊美,此時禦氣而行,意態更是瀟灑,走到一半,便負手踏虛而立,沉聲道,“有我看著,不會有事,你隻管出手便是了。”

他們兩人剛才都看不上貫日劍法,雙成率直,說出了口,長元卻是隱隱有些不屑,阮慈也總覺得他看自己神色不對,若不是東華劍種可以彼此感應,她很確定長元並非劍種,簡直要以為長元看穿了她的身份。她對長元比對雙成更忌憚了一些,聞言不便再推托,“是,雙成前輩,得罪了。”

說著,對雙成行了一禮,拔劍出鞘,擺出起手架勢,繞著雙成踱步,尋找可乘之機,雙成滿麵微笑,更是背過身去,顯示自己毫無防備,阮慈皺了皺眉,抿住下唇又繞了一會兒,似是猶豫不決,不知該從哪裡進攻。

天井周圍站了好幾個夥計圍觀,此時都有些不耐,欲要催促,卻被長元擺手止住,他剛才還對阮慈演練的貫日劍法很不耐煩,現在卻一反常態,雙目灼然,盯著阮慈不放,輕聲道,“她在蓄勢,彆催。”

阮慈卻也顧不上在意看客的想法,她拔劍之前想得好好的,這場鬥劍自然是要以雙成獲勝告終,她說的劍招融合的紕漏,其實倒也沒錯,阮慈隻看了一遍劍譜,能得個‘劍式精熟’的評語,其實已應喜出望外了,劍招要融合至少也得練上三遍吧。這一遍隻需照貓畫虎,再來一遍,聽雙成指點一番,便可收科,隻是她萬萬沒有想到,拔劍出鞘之後,卻有一股暴戾衝動的情緒湧上腦海,就像是……就像是在山林間提劍殺妖之前一樣,對雙成動了殺機。

雙成是築基期的修士,她一劍當然是刺不死的,但要說無法殺她,卻也未必,玉璧就掛在頸間,裡頭蘊藏的劍意隻需要引露一絲,附在劍尖送進雙成體內,她便是那日越公子化身的下場。但阮慈好端端的,為什麼要殺人?她連可愛一些的妖獸都舍不得殺,雙成天真浪漫,和她無冤無仇,怎麼就想要殺她了?

她也知道這念頭不對,也還能壓製下去,但受此情緒激昂,也很難韜光隱晦,心緒起伏,周身氣勢也隨之漲落不定,不止是長元,過得片刻,夥計們也都漸漸感應到了,不免麵露驚容,細聲道,“凡間武者,也有這樣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