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貴地(1 / 2)

借劍 禦井烹香 9621 字 3個月前

“你叫什麼名字?”

“阮慈。”阮慈想到道宮的人已經追查到了阮家,便添上一句,“眾人都叫我小慈,仙師也可以這麼叫。。”

“那也不必,”陳均在上首坐著,淡淡地道,“上清門還不至於承擔不起一個阮字。”

他對阮慈說話,語氣不冷不熱,不親近卻也不疏遠,仿佛便是因緣際會,礙於前言才收下阮慈,兩人再沒有什麼多的牽連。於阮慈而言,也沒想和陳均怎麼親近,真正收下她的人應該是棋攤老丈,王盼盼正是他的老熟人,陳均不過是奉命行事,接應一番,她身份尷尬,陳均不想摻和也在情理之中。

“那仙師就叫我阮慈好了。”她無所謂地說,“我什麼時候能修道呢?”

“你隻是拜入山門,還未確定師承,三年後天舟開拔,到得山門,你拜了師,你師父自會教導你的。”

陳均對她並無元嬰修士的傲氣,聽阮慈問,便一樁樁地說著,她不問的,陳均也一句話都不講。阮慈道,“我和壇城一個商鋪還有兩年的契約,那商鋪裡還養了我的一隻貓。”

“契約解了便是,明日琳姬會帶你去辦。”陳均頓了一下,又說,“那貓,若乖巧乾淨,帶回來也無妨。”

阮慈覺得王盼盼還算乖巧,而且確實是愛乾淨的,便應了一聲,想想也沒什麼彆的話了,起身告辭,走到殿口,陳均又將她喚住,問道,“那貓……現在乖些了嗎?”

難道王盼盼從前很調皮麼?

陳均的聲音低低柔柔,似是有許多往事藏在其中,阮慈一陣不解,如實說道,“我養了以後,它一向是很乖的。”

陳均便不再說話,阮慈回到房中,還有些納悶,又從懷中掏出那枚白子,眯著眼睛看了一會:這白子助她捉住了那隻錦鯉,分明被啄了一口,但卻一點都沒有變小。

一時,琳姬給她帶了衣裳過來,又拿了一口掌心大小的水晶小缸,笑道,“小姐,您捉的那尾錦鯉,尋常魚缸是養不住的,我問了郎君的意思,給您討了個法器來。”

說著,從懷裡又拿出一個水囊,將水晶缸灌得半滿,伸手一指,原本養在地上一口大缸裡的錦鯉飛身而起,縮成一條小魚,落入水晶缸中。琳姬道,“此缸叫做天河嵐宇缸,大小如人心意,今日小姐在我們府上暫居,地方窄小,委屈些兒。他日拜師之後,有了自己的洞府,便可將它放大了,讓這魚兒也解解悶氣。這口缸還有許多妙用,翌日小姐有了修為,自然一一領悟,婢子便不多嘴多舌了。”

她是陳均座下美姬,生得自然國色天香,穿著也實在富貴,腰間環佩叮咚,隱隱可見都是法器,便是修為也至少是築基期之上,卻對布衣粗服的阮慈謙卑之至,服侍阮慈梳洗過了,又拿來新衣,跪在地上為她穿上繡鞋,阮慈赤足踏在她腿上,隻覺得觸腳綿軟,琳姬身上傳來陣陣幽香,縱她是女子,也覺得這情景實在旖旎,不禁想道,“陳均看著很和氣,私下可真會享樂。好像看那劉寅的內景天地,就沒見到這麼樣的景象。”

阮慈年紀少幼,還沒什麼情.欲之念,隻覺得琳姬身為修士,似乎過於柔媚,隱約有些不似人類,但具體如何又說不出來,站起身對鏡自照,隻見鏡中一個垂鬟少女,身穿錯金襖裙,頸佩瓔珞,耳墜連珠,眉間一點朱紅,雙目盈盈,竟要比上一次做女兒裝時,長大了好些,更如同這幾年的顛沛流離隻是一夢似的,通身透出貴氣,叫人無法逼視。

琳姬笑道,“人要衣裝,小姐便是在我們上清門內,也一定是很出挑的。”

她話說得好聽,阮慈卻不怎麼開心,問道,“這衣服是隻我有,還是眾弟子都有?”

琳姬怔了一怔,道,“門內弟子平日裡穿什麼都有,剛入門多數都穿道袍,我也給小姐拿過來了。”

阮慈點了點頭,“今日已晚了,明日起,我還是穿道袍。”

琳姬低眉應了,服侍阮慈睡下,又約了明日去壇城的時辰,中央洲許多修士都在壇城旁的浮山居住,陳均卻是自帶了一座洞府,一樣高浮空中,阮慈這三年要住在陳均洞府裡,勢必不能隨意出門,便是去壇城,也要琳姬抱了她同去。

陳均洞府極為闊大,阮慈住在一個小湖邊上,距離主殿也還有半個時辰的腳程,琳姬從阮慈居所出來,穿過重重禁製,回到陳均身邊,跪下將阮慈一言一行都細細說了,又道,“郎君,慈小姐穩重韜晦,想來這三年不會給您惹甚麼麻煩的。”

陳均捏著眉心,歎道,“她穩重?今日她叫那個姓黃的小兒打她的時候,那樣子你沒有看見,滿麵微笑,怕他不打似的,也是瘋得厲害,一看就知道是個惹事精。唉,我們上清門的女弟子,沒有一個簡單人物。”

琳姬跪行幾步,為陳均捶起腿來,輕聲道,“慈小姐年紀還小,再說,她現在出不得門,被您深藏洞府之中,瘋又能瘋到哪裡去?您這是在操心少微小姐了,她在南方和太史令主惹出了好大的動靜。”

“少微要尋那碎丹成嬰的機緣,少不得招惹太史宜,鬨出些動靜也由得他們去罷,”陳均半合起眼,疲倦地道,“南株洲這些廢物,還真為了些小事和我們計較不成?就讓她多折磨太史宜一段時日也好,也免得她回來早了,又要作亂——我收了阮慈的事,不必保密,但她不問你也不要主動提起。”

琳姬垂首應是,過了一會,又說道,“最好您有一二個師弟、師侄早些回來,也帶了弟子,那就更妥當了。”

陳均笑道,“不錯,我已傳書晏清,讓他去魯國尋那個阮氏女,且看他的本事了,這一次,去魯國的修士不會太少,也不知他能不能把人給帶回來。”

道宮尊者說了,東華劍和阮氏有關,阮氏骨血也許在梁國,也許在魯國,但陳均卻似乎很肯定阮氏骨血在魯國,而且是女兒身。隻是阮慈分明也姓阮,但不論他和琳姬都和不知道一樣,絕口不談其中的巧合,琳姬柔聲應著,又道,“清郎君定能馬到功成,郎君此番前來,側身眾長老之中,以小博大,辛苦籌謀,此番若能將那阮氏女帶回山門,掌門定有重賞。”

陳均隻是二弟子,和越公子那般的少門主,太史宜那樣權勢熏天的天魔令主相比,手中權柄不如,能差使的人手自然也少,還有徐少微這樣聽調不聽宣的小師妹跟著,難處唯有自知,他長長歎了口氣,說道,“重賞不敢想,能平安把人帶回去已是福氣。也罷,既讓我來,自然也算定了我的用處,逃怕是逃不脫的,見步行步罷了。”

忖度了一番,計量已定,陳均不知想起什麼,眉頭又漸漸舒展,露出一點歡容來,吩咐琳姬道,“明日去壇城,買些鮮美的靈魚回來,就養在阮慈屋旁的湖裡。”

琳姬低眉道,“是,婢子再買些好靈草回來,給盼盼做個窩。”

陳均反問道,“盼盼是誰?”

他話中帶了薄責,琳姬忙道,“婢子也不知道,婢子是亂說的。”

又告了一回罪,這才小心退下,立在院中也不知想些什麼,眉間躍上輕愁,許久方才輕歎一聲,自去忙碌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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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阮慈,雖然現在已可幾日不食、幾日不休,但終究還是沒有修道,不可能真正辟穀,每隔兩三日也睡一覺,她這幾日心中有許多計較,難免歇不安穩,直到此時拜入上清門,總算是塵埃落定,反而把心一橫,不再勞心,登上床榻睡了個真正的好覺。翌日起來,隻覺得清香滿室,卻是琳姬早遣了侍女送來早飯。

她祖上代代服玉食稻,吃的都是靈食,阮慈是吃不得人間食物的,自宋國出來,吃食上總未怎麼如意,琳姬備了靈米黃精粥來,阮慈覺得很中吃,痛快喝了兩碗,又誇佐餐的肉脯好吃,隻是份量小了些。

“小姐不知道,那也是靈獸肉風乾醃製而成,小小一塊肉脯,蘊含靈力可讓煉氣期弟子煉化一天了。”

琳姬說要抱她去壇城,阮慈隻當是隨口用了一個字,不想琳姬真是不用法器,將阮慈抱在懷中,如抱幼兒一般,騰雲駕霧飛在空中,阮慈臉頰挨著她的臉頰,肩頭靠著琳姬軟綿綿的脖頸,耳聽她悄聲笑語,吐氣如蘭地道,“是郎君見小姐根基深厚,婢子方敢備下這一餐,若是叫一般凡人吃了下去,怕是克化不了,說不準要腹脹而死呢。”

阮慈在陳國,王盼盼不知抓了多少靈獸給她吃,她自己都殺了好些煉氣期、築基期的妖獸,從來都是大口吃肉,何曾有過這樣的忌諱?她問道,“這靈獸是什麼修為的?”

琳姬笑道,“大概是築基期的罷,郎君是不吃的,久已辟穀,無非是我們底下人閒來打打牙祭。”

她側頭看了阮慈一眼,問道,“小姐從前也吃過這品階的妖獸肉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