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道君贈禮阮慈築基(1 / 2)

借劍 禦井烹香 7273 字 3個月前

阮慈第一次夢回青君身邊,便是在青華萬物天,青君道場之中,她感應到了青君身為道祖那玄妙無極的體驗,雖然在夢醒之後隻餘一絲殘味,但那種仿佛和青君合二為一的感受,卻是十分清晰的。隻是不知為什麼,第二次來到青華萬物天,便是落在竹海之中,賞見白鶴橫空的美景,青君是之後才顯化相見,倒更像是個偶然到此的訪客。這第三次也是一般,依然在青華萬物天中,卻是落入了一處城鎮郊外,四望皆是凡人,青君蹤影不見,若不是阮慈對第一次夢回青君的記憶十分深刻,幾乎要以為第一次的經曆乃是自己的錯覺。

也不知每次穿渡回來,是否都會落在青華萬物天,又是否是每次都能見到青君,若沒有見到,對《陰君丹歌注》的修行會否產生影響。可惜,這種事牽涉到時間靈物,還有修士生魂,亦不好肆意試驗——若是其餘劍種,都是第五蒼那樣的厭物,倒是無妨,但可惜,天下哪有這樣的美事,能夠專挑惹人討厭的劍種生魂吸納。

每個修士,道途都是獨一無二。尤其是阮慈所走的這條道路,更是沒有一個前輩,一切都隻能自己摸索,她心中疑問極多,按下一個又冒起一個。既然不見青君,便信步走向城中,一路左顧右盼,更是試著拿起小攤上販賣的貨物,可惜手指穿過那枚銀簪,卻是捏之不住,這才想起,自己在這個時代,隻是一個幻影,青君道場之中,不乏洞天大能,但沒有一個能察覺到在道場中窺視的阮慈。

青君既然無意現身,阮慈便興致勃勃地瀏覽城內風景,此時也不知是何年代,是多少元會之前,城中凡人的衣飾談吐,卻和陳國乃至壇城區彆不大,也不知是琅嬛周天本就地大物博,甚麼衣飾都有,還是這宇宙之中,不論甚麼時候,凡人的日子也都差不多。

阮慈又去城中酒樓巡視了一番,食材上自然有些是青華萬物天的特產,但烹飪手法沒有什麼不同,她本抱著好奇探索之心而來,結果卻沒有甚麼驚喜,掃興之餘,又不禁有一絲悚然,暗想道,“道祖不死不滅,凡人的生命卻極為短暫,也許在道祖看來,這一座座大天,就像是一個個夢境,又像是他們某一刻的幻覺……其實,對道祖來說,凡間生靈,一舉一動也無不在自己的一念之間,心念一動,大天便能隨之改變,那,那麼,道祖該怎麼分辨真與幻呢?”

“我們這宇宙,是否也是陰陽五行道祖意念之中,幻化的一出好夢呢?在我看來是極為明確,緩緩向前流淌,永遠無法追回的時間,對道祖而言,是否隻是一條河水,不,是否隻是自己的一種幻覺呢?青華萬物天和我所來的琅嬛周天,所隔億萬年,可凡人的生活卻似乎還是一模一樣,我……我該如何分辨時間的區彆呢?這兩個世界,真的有時間上的先後嗎?又憑什麼來說,是誰先誰後呢?”

“就如同我和屈娉婷、常春風還有那第五蒼,我們之間的區彆是什麼?我憑什麼肯定我是阮慈,而不是屈娉婷,不是常春風,不是第五蒼,不是謝燕還,不是青君?”

這些都是平日裡很難想到的問題,此時卻似乎因著此刻極為玄妙的經曆,一個接一個地在阮慈腦海中冒了出來,這一刻,似乎連青華萬物天都在她的質疑中發生搖動,眼前景象重疊搖晃,生出殘影,阮慈眼中,這座凡間大城,和她所生長的宋京、曾居住過的壇城,景色極為不同,卻又極為一致,人們所說的言語不同,穿著衣飾也有差彆,但又全過的是一樣的日子——這三座城市似乎重疊在了一起,這一刻她身在街頭,卻又像是立足於茫茫虛空之中,周圍的一切都在快速遠離,一個個身影從眼前掠過,一張張麵孔浮現,而她竟拿不準注意,不知道哪一張屬於她自己。

自己……自己是誰?我叫什麼名字?

她惶然了一瞬,很快想起,“我叫……我叫阮慈!”

但這名字並未在宇宙間激起回響,這不是她的真名,真名是己身和宇宙最根本的聯係,隻要念誦真名,便不會迷失自己,能覓得那一絲本真,可阮慈並不知道自己的真名,她不禁有一絲失落——這也不怪她,她還在繈褓中時,便已被收養入府,如今已是三十多年過去,對童年,她最深的回憶便是那永不止歇的沙塵,還有一絲絲青蒙蒙的符力……

對!符力!沙土!她成長的宋京,和如今這城池一點都不一樣,宋京無木無花,沒有雨,宋京一滴雨都沒有,她長在宋京,長在阮家,這是阮慈獨一無二的回憶,最深刻的回憶,她在彆人體內所見到的回憶,所體會到的心情,永遠沒有自己親身經曆的那樣刻骨銘心!

眼前虛影漸漸淡去,宇宙虛空退卻,阮慈又重新站在人流熙攘的街頭,小販的手從她手中穿過,撚起那枚銀簪,遞給客人,笑道,“承惠半角海貝。”

客人遞給他一個小囊,小販傾倒在量具之中,分毫不差。客人便將銀簪遞給阮慈,“喜歡便送給你。”

阮慈接過銀簪,輕輕一掂,暗想自己能否帶回現世,但這思緒也隻是一瞬,還有一大半心思沉浸在剛才的險境之中,訥訥道,“道君……”

青君對她微微一笑,“你這樣在時間中穿梭來去,是很危險的,若不能持定己心,又遺忘了真名,久而久之,便很容易迷失自己,陷入宇宙之虛。就像是剛才,心念一動,虛數來襲,險些便永遠迷失其中,再也不能返回。”

阮慈亦是這才體會到這意修之法的凶險,其實她之前曾經想過,這意修之法,和時間靈物配合,如果靈物供給可以無限,那麼她其實可以永無止儘的不斷提升功行,直至提升到生魂修為的最高點。隻是因為這麼做似乎對生魂過於殘忍,不討她的歡喜,阮慈也隻是想想便丟下了,時間靈物的珍稀,尚在其次。直到此時,她才知道,原來頻繁穿渡幻境,還有這般危險。她猜測道,“是否因為我、我年歲不過三十多,卻接連進入較我年長許多的修士生魂之中,讀取了他們的記憶?”

談到自己年紀,她不禁有一絲赧然,畢竟青君可是創世至今的,不知活了多少年的道祖,阮慈在她麵前,實在太過稚嫩,兩人雖然長相相似,但其實已不算是一個種類。但阮慈卻並不因此對青君崇敬膜拜,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太托大了一些。

“是啊,你在夢中經曆的年歲,已經比你的年齡要長得多了。”青君卻並不因此看輕阮慈,兩人並肩在街頭漫步,她看起來和街路中的行人也沒什麼不同。“若非你心誌極堅,隻怕早被反噬。意修之法,對大多數修士來說,一輩子隻運使一次,便是有些大能修士,將自己的記憶分段封印,轉世後一次次取回,但所取回的也都是前世自己的回憶。像你這般頻繁穿渡的很少見,你可不要得意忘形了,行事緩急要有個度。”

她語調親切,便像是阮慈的師長兄姐,這和阮慈煉化東華劍時,時常墜入的夢境回憶,所留下的清淺印象並不相符。她還記得夢回東華劍創世之初時,劍靈那威嚴自許、高高在上的心情。卻未想到青君如此風流繾綣,又是這般不拘小節,對這個自未來穿渡來的小小修士,也如此關切。

“啊,那時候是那時候,這時候是這時候,此一時、彼一時。”青君不由笑了起來,阮慈這才意識到她可以讀取自己腦內思緒——這種感覺她倒不是很陌生,謝燕還也曾看穿她的思緒,更何況她現在身在夢境之中,按理說,和青君乃是一而二、二而一的關係,甚至,甚至也可以說青君便是她的幻覺,或者她是青君的幻覺……

此番思緒一起,周身景象又波動起來,青君噯了一聲,笑道,“你真是很愛胡思亂想,噓,還記得我說的麼,仔細虛數反噬,像你這樣的修為,本不能駕馭虛數,到此已是異數,有些事現在不要去想。”

阮慈連忙收攝心神,不過她實在好奇得很,暗忖自己隻要不再想著分辨真幻,便不會引動虛數反噬,便仰首問道,“道君,這是我第三次來,又落在了哪一段時光裡?——是每一個穿渡來的後世來客,你都會見的麼?”

她會這麼問,自然是因為青君待她也太和氣了一些,按阮慈想來,她見到的修士,洞天便已經擺足架子,更何況道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