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師成功(1 / 2)

借劍 禦井烹香 7317 字 3個月前

築基十二, 合道之望,這樣的成就若是換到另一個修士身上——若是換到秦鳳羽身上,隻怕她當然是欣喜若狂,要將自己的特殊分享給所有同門知曉, 但對阮慈來說, 卻不覺得這有什麼值得欣喜的,合道之望, 又不是已經合道, 有時候身具此般資質, 反而會招來旁人難以想像的危險。

她如今已非曾經那懵懂凡童, 自得劍以來, 所見所聞, 已足夠讓她知道,這修道界中,生死分野並非那般明確。雖然尋常修士, 一旦身死便是風流雲散, 再也沒有重來的機會, 但這也隻是道祖定下的條例,像是青君這般, 同為道祖, 她便是已經死了,也有許多辦法重新歸來。

她得劍之後,在外人看來, 便是借用東華劍靈氣開脈築基,乃是一個最純正的器修,一身修為大半都在東華劍上,修行的又是《青華秘聞》, 所有一切,與青君無不契合——青君正是琅嬛周天所有器修的祖師,她是創世以來第一個道祖,寫下《青華超脫錄》,由己身逆推大道,《青華超脫錄》修到最後,便是凡人由一柄生劍開始,一步一步登臨高峰,將生劍煉到合道境界,最後身與劍合,便是又一個青君。

這般的功法,又是服用寶葫蘆這樣的外藥,時間靈物可以帶領主人往過去世中穿梭,去尋找青劍的全盛時期,從青君口吻看來,這是修士間很常見的思路。這種種因素疊加在一起,王盼盼會怎樣理解?阮慈是自管自修出的築基十二層?沒有任何外力乾涉?

可若真沒有外力,阮慈便根本無法築基十二!王盼盼自然是推測阮慈是這許多劍使中第一個器修,服用時間靈物之後,觸動青君感應,因此隔著重重時空布下一子,阮慈築基十二,將來也許便是她依憑顯世,由死還生的關鍵一招!

對任何一個不知道阮慈意修底裡的修士來說,這般推測都是順理成章,隻是不同立場,看法也是不一,王盼盼是謝燕還愛寵,對她忠心耿耿,一旦想到青君也入局布子,自然擔憂謝燕還的伏筆不再奏效,因此慌亂惶恐,再自然不過,隻是他們身處上清山門之中,它便是再口無遮攔,也不敢將此事大嚷,隻能躲起來默默飲泣。

而在王真人這裡,阮慈可能是道祖顯化依憑,便代表著又一重因果顧慮,青君業已隕落,能殺一個道祖的,想來隻有另一個,或者是另幾個道祖,道祖之爭是怎樣一種形式,阮慈還說不明白,王真人已是洞天,考量的自然更多。此前多數博弈,王真人已是棋手,但如今阮慈築基十二,他在這棋局之中,便似乎也成了一枚棋子,有了身死道消的可能。若阮慈是王真人,也要考慮清楚,這一局,自己入,還是不入。

噯,剛才實在應該先拜師再給他看內景天地的……

築基之後,神念倍增,即使現在還無法看到神念的形狀,但阮慈已感到神思較從前更敏捷不少,方方麵麵的關竅,隻一瞬間便全數想得明白,亦知道剛才一時忘形,喊了王盼盼的名字,而且露.出自己築基高台是先告訴王盼盼,恐怕要觸犯王真人脾氣。因先婉言解釋道,“弟子剛才無知,不曉得此事關係重大,想著盼盼寄居長耀寶光天,身份也是尷尬,若是連築基這等小事都不能與陳真人寵姬分說,隻怕要遭了慢待。”

她以築基修為,轉眼間也能想通此事許多關節,縱使王真人視野中,所能看見的變數更多,但他洞天真身在此,神念運轉之速,又有什麼是衡量不了的?轉眼也是神色淡淡,點頭道,“無需解釋太多,一切都是因緣,你將此事透過那隻貓轉告陳均,其實也不無好處。”

他語氣寬和,阮慈不由暗暗鬆了口氣,王真人看在眼裡,微微一笑,“你在擔心什麼?怕我畏懼因果,不敢收你為徒?”

阮慈其實也不知自己在擔心什麼,隻隱約知道此事關係重大,牽扯人物、引發變化,也許遠非她所能想像,要說怕,其實她並不怕,但能托庇王真人門下,也總是好的,畢竟做生不如做熟,王真人雖然……雖然……

她已持淨心大咒,但在王真人洞天真身麵前,還是不敢隨意亂想,此時天馬行空地想道,王真人雖然英俊瀟灑、寬和可親,雖然令人一見傾慕,雖然望之修為精深、大道可期……

也不知這些思緒,可曾散逸開去被真人捕捉,真人唇畔笑意不變,又似乎有了一絲微妙變化,淡然道,“你這思量,倒也不能說錯,築基十二、合道之資,又是青君劍使,這般因果,天下有許多人避之唯恐不及,此後你出外行走,須要時時持定天命雲子,將內景天地掩到築基八層,稍後我傳你一套法門,你便知道該如何激發雲子之力。”

他雖然未成功出口,但言語暗示已十分明顯,阮慈又驚又喜,驚訝之意其實比喜悅更多,畢竟紫虛天這數千年來,弟子折損如此之多,王真人亦是按兵不動,平時行事又……又……

要約束自己思維,其實很是辛苦,但阮慈不敢過於放縱自己,慌忙又跪了下來,叩首道,“真人道鑒,弟子阮慈,承蒙不棄,此後定當謹遵教誨,身受深恩、沒齒難忘,情出本心,絕無反悔。還請師父開恩,允列門牆。”

王真人嗯了一聲,伸手一揮,阮慈身邊現出拜師諸禮,她亦知道中央洲拜師,先敬祖師,此時從外門弟子轉為內門弟子,還需再拜,便起身執香,在祖師神像麵前下跪行禮。王真人在一旁說道,“我等山門祖師乃是絳宮中一元君,元君曾是虛洞道祖,隕落於上古,上清門是本方宇宙唯一傳承至今、不曾斷絕的道統,至今已不知年,鎮派功法為《上清虛洞真經》、《上清玉皇妙印真經》、《紫虛黃庭玉景真經》。”

阮慈不敢細看祖師神像,但築基之後,無需特彆開啟眼識,也能夠時時刻刻觀察到周身之勢,在感應之中,神像麵目也是模糊一片、死氣沉沉,她心中有所穎悟,知道這是祖師已然隕落,道祖隕落,與其餘修士不同,在世間再無依憑,也不會有任何畫像流傳,甚至也許連真名都湮沒不見,直至此時,才能說是真正灰飛煙滅。

拜過祖師,再拜恩師,阮慈奉上自己親手采擷的鮮花靈果做為拜師禮,此禮不在名貴,以示弟子清白寒素,恩師垂憐,又喻意弟子猶如師尊道途之中所結碩果,二人道途緊密相連。王真人坦然受之,阮慈又端來金盆,盛滿清水,王真人伸手洗濯,他身為洞天真人,自然不染纖塵,長指過水而出,乾爽如初,在阮慈所捧朱砂盒中一捺,卻是並未用毛筆沾取,指尖輕點阮慈眉間,笑道,“人棄我取,他人不敢承擔這般因果,那便合該沒有他日的成就,徒兒,你憂心忡忡,未免也太小瞧了為師的氣魄。”

阮慈眉間朱砂一閃,隻覺得神魂有一瞬灼燙不安,冥冥中仿佛與另一存在呼應相連,這便是師徒因果已立,將來不論誰斬斷盟誓,都要付出極大代價,是以在本方宇宙之中,親友見棄者有,卻絕無師徒離心、爾虞我詐之事,師門恩典,更勝血脈聯係。

“弟子年幼無知、狡詐輕浮,還請恩師將來不吝指點。”

晉升築基之後,神念之力大漲,對自身的把握要比之前更加清楚,阮慈隻覺得自己神魂之中,蔓延而出兩股聯係,與王真人的師徒因緣要更強大茁壯一些,還有一股晦暗隱約的氣息,想來便是那所謂的官人瞿曇越。不過如今她隻能感覺到這兩股聯係,卻無法順著聯係去做什麼,想來等將來修為更加精深,又或是修行了感應之法,便可感受到更細微的因果聯係,甚至順著這牽連追蹤撥弄。這也便是《太上感應法》、《天魔無相感應法》的立足之基了。

思及至此,她心中不禁對修有感應之法的修士更是高看了幾分,要知道呼名生感的大修士,要處理的因緣聯係何止萬千,能同時將這萬千因果之線安頓妥當,心思該是何等玲瓏?謝燕還不消說了,王真人也不是簡單人物,便是那太史宜,看似粗豪,但若真是不拘小節,又怎麼能修得感應法?

此般心思,不過是一念之間,阮慈又行了一禮,便順王真人之意站起身來,在下首坐了,兩人關係,似乎比從前確實親密了許多,王真人揚手飛來一根玉簡,道,“這便是天命雲子祭煉之法,此寶原主尚在,你本不能運用,我已前去關照,得他放開心神,你應可祭煉兩層。此後出行時,勿忘將雲子攜在身側,足以為你擋去洞天窺視。”

阮慈已知這天命雲子,大概便是洞天靈寶其中一枚,當下將心思沉進玉簡之中,將功法略讀數遍,這功法十分粗淺,她一學便會,試著將神意渡入雲子之中,先是不得其門而入,過得半刻,棋子微微一震,將她神意納入,阮慈隻覺得神意落入一座巨大棋盤,棋盤上空雲霧繚繞,掩去群山重重、綠水迢迢,她所能望清的,不過是自己的內景天地,一池玉水,道基十二,五色靈華不斷落入其中,而那無色香花卻是紛紛穿過。

她心意一動,將那雲霧拖曳而來,一觸香花,道韻便即落入池水之中,似被煉化,阮慈又將雲霧在高台上空遮起,凡被雲霧遮蔽之處,俱可隨心意顯化,她將雲霧遮到八層,八層以上便是一片虛空,仿佛什麼都沒有。

阮慈玩得興起,還想再修飾一下池邊景致,卻覺得雲子之中傳來一股不悅之意,神念存身不住,被驅逐出來。她不由暗自吐吐舌,好在這是在識海之中,王真人也不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