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海日出(1 / 2)

借劍 禦井烹香 6052 字 3個月前

“李師兄,不知這九嬰蛇是什麼來頭?為何會突然出現在竹海中?這片綠玉明堂一向是風平浪靜,最多也是築基初期的妖獸,怎地突然冒出來一頭九嬰怪蛇?”

一番曆險,雖然並未有人戰歿,但金波宗、平海宗這幫弟子也有兩三個在之前的大戰中,被九嬰蛇擊傷,若不是李平彥一劍斬傷九嬰蛇,惹得它發怒追逐,那幾名修士怕是早化作怪蛇口中美食了。此時一行人回去將他們接上,這兩人自然對李平彥十分感激,略作包紮,眾人便一道往金波宗飛去,不但同伴受傷,護身法器也多數都被擊發使用,需要回去整補,便是隨身的乾坤囊,把怪蛇分解之後,也再裝不下更多寶材。很該回坊市整頓一番,再來此處探險。

綠玉明堂便是這片竹海的名字,據眾人介紹,在金波宗和上清門之間,群山延綿,數萬裡都是以綠玉竹為主的山脈,並無凡人居住,隻有幾個散宗,但規模也不甚大,因為此地看似是竹海濤濤,清幽無比,但實則竹葉自上古到如今都無人清掃,無形間竟在地麵形成一層綠玉瘴,那地麵看似隻灑了一層薄薄落葉,但一旦踏足其上,說不準便深陷進竹葉漚爛了形成的沼澤之中,想要再脫身出來就沒那麼容易了。

“這樣的地麵,蛇蟲鼠蟻最是歡喜不過,便像是剛才那頭大蛇,它若在平地上行走,身軀沉重,走到哪裡便是一道深深的蛇轍,但在這綠玉明堂中,竹葉風吹而落,甚麼痕跡都在轉眼間便化為烏有。”李平彥站在竹梢,指著地麵對阮慈道,“這綠玉明堂中隻有兩種妖獸,第一便是能藏身綠玉瘴中的毒蟲,另一種便是可在巨竹上築巢的鳥獸,其實多數是鳥,隻有一種黑白飛熊算是獸類,此熊頗是可愛,金波宗不少女弟子收來當個靈寵,不過很是稀少難尋,這次出來,我們也沒遇見。”

阮慈道,“怪道你們在竹梢打尖,比起地麵綠玉瘴,想來這空中的妖獸更好防範。”

李平彥道,“不錯,那些妖鳥多數棲息在巨竹上段,但並非是樹梢,見我們人多勢眾,也不會主動前來侵擾。再說它們食性更喜蟲豸,和我們也算是相安無事。至於這九嬰蛇——”

雖然眾人也又有問到九嬰蛇的來曆,但適才飛掠之間,不便解讀,此時因照顧傷員,停下打尖,李平彥又先向阮慈介紹此地情況,到如今才說起九嬰蛇,顯然十分看重阮慈,孟令月和幾個平海宗的師兄妹坐在一處,並不說話,將頭靠在雙膝上,默默聽李平彥道,“至於這九嬰蛇,說是九嬰其實也頗是勉強,按典籍記載,成體應有九頭,天上地下無所不望,可以駕馭水火精華,已是不死之身,隻要留其一頭,餘下八頭都能重新長出。而且每一頭更有不同威能。乃是洞天級數的大妖獸,我們今日遇到的這頭,隻能算是九嬰蛇的幼體,不但沒有不死之能,而且三頭中,隻有望地那頭呼喝之中,隱隱有火氣繚繞,想來已有些神通,是以我第一劍便重傷這望地一頭。”

“這種蛇乃是天地陰陽二氣氤氳遇合時,感氣而生,宗門之中曾有記載,一位前輩在綠玉明堂附近,見到一隻金丹修為的九嬰蛇化生,那是數萬年前的事了,想來這綠玉明堂因天生便是蛇蟲棲息之地,所以偶然也有九嬰蛇化生,這番便被我們遇見。雖然凶險,但倒也是我們的運氣——這九嬰蛇的血肉乃是難得的寶材,想來在坊市中可以賣個不錯的價錢。”

這李平彥生得俊美非凡,行動更是颯爽乾脆,在一眾弟子中顯然是領頭人物,他說話簡潔、言必有中,此時幾句話便說得眾人都高興起來,雖然屢經凶危,但畢竟也是一番曆練,且阮慈和李平彥都十分大方,他們沒出什麼力,還能分潤許多,實在是十分上算。

“到底金波宗是本地望門。”

這幫修士並非都出自一個宗門,怕也有不少是在遊曆之中結納入夥的,金波宗、平海宗都是茂宗,不過金波宗是本地宗門,平海宗距離更遠一些,還有數名弟子,是恩宗修士,此時便湊趣道,“若非李師兄在此,我們上哪知道這九嬰蛇的來曆去?怕不是慌亂之間,小命都要交代了。此事是我們欠了李師兄一個搭人情,之後師兄凡有差遣,我等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李平彥搖頭道,“斬殺此蛇,慈師妹功勞最大,按我計劃,雖然最後也能殺死此蛇,但也要大費周折,這期間恐怕要折損幾條性命。慈師妹一劍了結此蛇性命,我自愧不如。”

他便向阮慈討教道,“師妹出劍,並非斬落此蛇頭顱,而是向它上身斬落,可是有什麼講究嗎?”

這在阮慈看來,其實答案極為明白,不過她第一次和彆宗修士交談,還是斟酌片刻,方才答道,“我有師長所賜的好劍,可以斬破蛇妖防禦,是以感應之中,便覺得那處是蛇妖最弱的一點,反而頭顱處生機濃鬱,若是攻擊那處,要白花不少功夫。這是我仗了法器的便宜,其實並沒有李師兄說得這麼好。”

她也好奇李平彥本來打算如何擊殺蛇妖,在阮慈看來,這一眾人若是用得好,是可以不費太多代價便擊殺此獠,但她不知自己的空想落到實處是否可行,便問,“李師兄原本是怎生謀劃?初傷一頭,之後再出劍斬落另外二頭?你的劍意十分精煉特彆,能在此獠體內增殖,更亂其心智,想來它受傷越重,便越是瘋狂,這般纏鬥上十數日,確實可以將它耗死。”

兩人談得興起,旁人竟都插不上話,李平彥笑道,“不錯,這也是一條路子。不過我們之中還頗有一些師兄妹,彆具異能,隻是此妖未受傷之前,靈覺敏銳、狡猾多疑,不易入彀,隻等它受傷再重一些,因地製宜,布下劍陣誘它進來。小弟得師長恩賜一副劍陣圖,劍意遠勝我那點微末道行,它入得劍圖,要再出去便是難了。”

阮慈點頭不語,心中暗道,“難怪,彆人也就罷了,我看這李師兄行事,應當是茂宗天才弟子,這裡距離金波宗又近,若是真個遇險,怎麼金波宗毫無動靜,原來是他自覺勝券在握,並沒有向長輩求援。”

這般說來,阮慈對這一行人的救命之恩,成色便沒那麼足了。那些恩宗弟子也很有眼色,雖知阮慈來曆必定不凡,但她孤身而來,連師承姓名一並不說,顯然是要做個過客,因此雖然阮慈對他們也有情分,但感謝之餘,還是專心奉承李平彥,其次便是那孟令月,這兩人的修為也正高出眾人一籌,而且彼此似乎十分熟識。孟令月處處以李平彥為主,李平彥也是居之不疑。

阮慈身上雖然也有丹丸,可以治愈那幾名受傷修士,但她倒無意出頭,眾人略事休息,便即上路,數個時辰後又落下休息,一麵是照應幾個傷員,一麵也是因為此地即將日出,鳥類妖獸多數都在白日捕獵,要避過氣機最是繁雜的這幾個時辰,免得又生事端。

這巨竹頂端,竹枝綿延,竹葉寬闊,濃密連綴,眾修士各在附近擇一處憩息,孟令月設下一個小陣法隱匿蹤跡,免得驚擾到下方妖獸,阮慈揀選了一處人少的地方,抱膝坐下,望著天邊那一線曙色,過得不久,極遠處朝霞妍麗,雖然天日未出,但已可感到夜中陰氣逐漸蒸騰退卻,陽氣勃勃欲出,這陰陽二氣轉化之間,大有妙處,眾修士俱都仔細參詳,更有人低聲探討這陰陽轉化的妙韻。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邊已是半明,朝霞如海,將竹海上空染得半紅半綠,陰氣在空中蒸騰,與天邊陽氣相逢,在竹海上空的氣勢場中,衍化出無數奇形怪狀的妖獸虛影,種種妙相,令眾修士都是目不暇接,心神逐漸沉醉,也不知過了多久,竹林之中傳來一聲清啼,猶如銳器切破錦帛,那陰陽交接纏綿之勢,得此一聲,驟然破碎,一枚金丸磅然躍出,天邊陽氣大盛,巨竹海中,不知多少妖鳥振翅相迎,一時鳥鳴聲、拍翅聲在林中大盛,偶有異鳥在遠處拍翅衝出竹梢,在空中一個周折,又轉身撲進竹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