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裡送寶(1 / 2)

借劍 禦井烹香 7879 字 3個月前

一聲鑼響,團團雲海之中,不知從何處駛來了一艘玉舟,往碼頭靠去。這碼頭憑虛而立,在高天之中,下頭隻有厚厚雲彩,但高天之中也是雲層密布,偶然露出日光,便四處照映,將這上下兩層雲海映得五彩繽紛,猶如寶光一般,令這白玉碼頭好似人間仙境,而那遠遠駛來的玉舟,便仿佛是凡人傳說中,升仙登天的一葉神舟。

然而真實境況,遠沒有這般夢幻,鑼聲一響,臨碼頭這一條街道,眾商販仿佛得到了什麼命令似的,紛紛掩門閉戶,便是行人,也都走避不迭。那玉舟緩緩靠近,不多時,便是在碼頭上安頓下來,船工拋出法器,架起木橋,舟中修士也鑽出船艙,卻不能就此離去,而是被攔在了碼頭上,幾個修士不退反進,從遠處掠來,一晃眼便到了近前,其中一名中年書生便撚須道,“這就是那艘毒船麼?”

船工隔遠拱手道,“前輩所言正是,船中僅有二十名乘客,其餘九百八十名弟子,俱都化為膿水而死,船工五十名,並無差池——我船供奉文真人正在艙內施法,稍後便可與您細敘究竟。”

那中年書生嗬嗬笑道,“無妨,無妨,文真人出麵不出麵都不打緊,我等也隻是以策萬全,這幾個小朋友被我這寶珠照上一照,便可以走了。”

他身旁兩位修士也笑道,“今年鴆宗是真了不得,殺得人多倒沒什麼,隻看他能放能收,船工竟沒有一人出事,便可見功力了。”

“他們雜修弟子,若是修出點名堂,便很難應付,我看今年這恒澤天一行,怕是要生出不少變數了。”

九百多條性命,眾人談笑間也隻視如等閒,那書生托出一丸寶珠,在空中投下一條光柱,衝著碼頭上相距遙遙,顯然彼此十分提防的築基修士招了招手,和氣地說,“都過來照照吧,此珠可以辟塵、辟毒、辟瘴,對你們也不無好處。”

他對這些修士十分客氣,並不因修為差距而有所輕視,相反還隱隱透了一絲欣賞嗬護之意,畢竟能在鴆宗弟子所製造的毒船中留得性命的修士,若非背後有根有底,便是江湖經驗老道,又或是體質特異,甚至單純隻是運氣好,這在琅嬛周天也是很值得重視的質素,強如青靈門,都有專門修煉福運道統的修士,福運在本方宇宙,也是不可忽視的力量。

“小家夥,你是如何逃脫毒力的?”

最先上前的乃是一名幼童,身穿花襖,瞧著玉雪可愛,那修士也對他頗是喜愛,和聲問起。那幼童卻是雙眼一翻,毫不客氣地回道,“小家夥?你何曾見過小家夥一個人走到翼雲北望坐船的?你這眼力,怕不又是哪個盛宗洞天身邊剛出來做事的小徒弟,嘿嘿,若我真身在此,就憑這三個字,你也早已死了。”

那中年修士麵色微微一變,定睛望向幼童,片刻後退了一步,低聲道,“原來是前輩化身到此,在下失敬了。”

幼童雙手倒背,老氣橫秋地哼了一聲,大搖大擺地從珠光之中走過,珠光並未有絲毫變化,阮慈好奇地望著他走出欄杆之外,又收起那老氣橫秋的情態,一蹦一跳地走遠了,傳聲問瞿曇越,“他也是什麼老怪物的化身麼?”

能擬化□□,而且能讓□□遠離本體,在如此遙遠之處行動的,最低也要元嬰修士才能夠辦到。瞿曇越點頭道,“化身在神念氣機上都有所不同,寶雲渡那人是金丹修士,理應立即便要發覺。”

他沒往下說,但其中意思,阮慈已是儘知,也不由笑道,“就是,再說了,一個小孩子跑出來行走江湖,任誰也不敢小看吧,反而要加倍提防,這個人如何還真把他當成孩子看了?難怪盛宗弟子,築基之後出去辦差,不許有太多護衛。這個人在門內修到金丹,一舉一動便是幼稚得很,惹人笑話。”

說話間,二十人陸陸續續都上前穿過珠光,不少修士在珠光之中,身上飄飛起黯淡毒色,那修士便叫他們站住腳,待毒力被拔除完了再走。因道,“你等雖然遮護足夠,自己並未中毒,但身上攜帶毒力,若是到了外間,綿延傳開,那可真就流毒不淺了。”

這些修士未曾中毒,本還以為自己防護得十分周到,嫌寶雲渡主事人多此一舉,若是中毒,二十日船行早就死了,能活下來的自然都沒有中毒。沒想到此時被拔除出毒力,才知道己身還有毒素潛伏,不由也都是色變,向那中年修士舉手致謝。

此時場中隻剩阮慈等寥寥數人,瞿曇越牽起阮慈的手,往前走去,阮慈有些不慣,想要掙紮,但當著人前還是忍住了,垂頭跟在瞿曇越身邊,那中年修士定睛看了他們兩人一眼,麵色微變,拱手又行了一禮,顯然他在剛才那童子之後,便認真起來,已認出了瞿曇越也是元嬰化身。

“此船還真是藏龍臥虎,前輩這是——”

瞿曇越衝他點點頭,便算是回過禮了,回眸望著阮慈疼愛一笑,道,“本君新娶這位小夫人,聘禮未齊,想來寶雲渡采買見識一番,怎麼樣,近日你們可有什麼好貨出手?”

一邊說,一邊將阮慈拉著,一起走過珠光,二人身上都是纖塵未染,那中年修士也不詫異,嗬嗬笑道,“郎才女貌,真是一對好因緣,如此不擾前輩雅興——師弟。”

他身邊一位寶藍道袍修士,也是會意,轉身引著瞿曇越往城中走去,又問他可找好了客棧,從前來過寶雲渡沒有等等,接待得十分殷勤。瞿曇越和他相談甚歡,又問道,“怎麼樣,恒澤天可還沒有開門麼?”

道袍修士笑道,“碼頭還未飄動,可見靈力變化尚未到達頂點,但應該也為時不遠了。城中已是人聲鼎沸,不知多少商行都趕了過來,各方寶材也是雲集在此,聽聞還有一些南方各洲特有的外藥寶材,是十一年前天舟一行中各宗所得,如今才陸續釋出,前輩可要一觀?”

瞿曇越側首問道,“夫人,你說呢?”

小夫人有幾分羞澀,搖頭道,“舟中死了好多人,二十幾天提心吊膽的,有些疲累,我想先歇息歇息。”

瞿曇越便對那道袍修士歉意道,“道友盛情可感,但拙荊自幼嬌生慣養,不慣這些,我還是先陪她在客棧歇息幾日。”

他滿臉微笑,顯然對這小夫人很是寵溺,道袍修士也不由會心一笑,不過並不熟識,不好打趣,便給二人介紹了如今還有空房的客棧,舉手辭去。

他才一走,阮慈便要抽出手來,瞿曇越卻不肯放,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小心他人雖走了,可神識卻還沒放鬆感應。”

這話也有道理,阮慈隻好被瞿曇越牽到客棧之中,包下了洞府,進了屋內,這才甩開瞿曇越的手,不悅道,“反正都要束音成線,你湊到我耳朵旁邊做什麼?還吹一口氣,把我耳朵都吹紅了!”

瞿曇越又被她逗笑了,“我竟不知我隨口吹出的一口氣都有法力在內,竟能把我們娘子刀槍不入的耳朵都吹得紅了。”

他舉起手問,“要麼,我給你揉揉?”

阮慈捂著耳朵疾走到屋內另一側,叫道,“不要你揉!”

她心中有些說不出的感覺,想要對瞿曇越發火,卻又想道,“情種可能已開始反噬,他這樣做說不定是情不自禁……嗯,這時候我不能對他太不客氣,若是被他察覺到我沒被情種影響,那也有些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