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公釣魚(1 / 2)

借劍 禦井烹香 7097 字 4個月前

阮慈未曾計算過自己一日要說多少話,若是這一日多在修行,有時甚至可以一句話不說,但秦鳳羽對這千句之約卻很是痛苦,每每忍不住要和阮慈聊天,兩人聊起來了,她又覺得話說多了心疼。阮慈便問她道,“那你從宗門過來時怎麼辦?”

秦鳳羽道,“那時倒好辦了,通常都在趕路,我是一個人來的,路上沒人說話,每天我都找一個時辰,和自己把這一千句說完。你彆說,我習慣將修行感悟說給自己知道,因為隻能說一千句,非得深思熟慮不可,總覺得比平日裡更有所得。”

她語速飛快,將一整句話說完,連個停頓都沒有,阮慈想問,若秦鳳羽隻要一口氣不停說下去,是否說一個時辰也隻算一句,但很快忍住,築基修士已經超脫凡人的範疇,隻要靈氣供應充足,便是不喘氣也不要緊,秦鳳羽可以永遠說下去,也隻算一句,受到傷損的是阮慈自己的耳朵。

“我是在想,若此地對我們來說永遠是幻覺居多,那麼它對我們也就不存在任何危險,”她換了個話題,“瞧,我們現在走在路上,便隻有這路是實在的,那山野間的猛獸也不會來搭理我們,在恒澤天內,隻需要防備旁人的襲擊也就夠了,那這般說來,有羽娘在側,此次恒澤天一行,對我來說豈不是安全得很?”

秦鳳羽笑道,“若此地對你來說,永遠都是偏向於幻覺,那麼你該如何去收取恒澤玉露?不過,你這話其實也不算太錯罷,隻要我們不泄露身份,也不去奪取恒澤玉露,那麼這一行的確不會有什麼危險,但那對我們來說,也就等於是白費了數年時間,以及師門給予的寶貴機會。未能立功回去,門內除了月奉之外,便不會有額外下賜,你要修行,便隻能靠師祖養你了。”

阮慈想像了一下,蹙眉道,“看來還是隻能靠自己。”

秦鳳羽偷笑道,“師叔,這裡是洞天內,你就是說師祖的壞話,他也感應不到的。”

兩人談談說說,很快便出了城門,恒澤天占地甚廣,城池處處,中有山野相連,也有許多異獸精怪生存,地理之廣、之豐和外間幾乎沒有任何區彆,不過阮慈和秦鳳羽此刻依然沒有融入環境,山野中的異獸對她們視而不見,兩人很快在半山腰處找到了許多青石——這些青石並未蘊含靈力,分明就是路邊可以隨意拾取的石頭,若不是那些幽影居民有意交易,這樣的石頭肯定是買不到任何貨品的。

“你說,他們為什麼對我們這樣好?”

雖然已找到青石,但兩人都撿不起來,秦鳳羽也不著急,在半山腰處找了個空地,拉著阮慈坐了下來,若有所思地道,“難道真是因為我們說中了他們的來曆,是以便能從恒澤天帶走更多東西?”

阮慈道,“若我是他們,我也想要儘力傳遞出我有的東西,在這世上留下更多我的痕跡,畢竟留在此地的,隻是我的一個印痕,真正的我早已不存,如今的我,隻是過往存在的證據,對我來說,還有什麼比把我存在過的痕跡散布出去更重要的事呢?便是能多對一個現世修士產生影響,對我來說,我在這世上也多一人惦記。”

秦鳳羽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是啊,若是能傳承下道統,那也許有朝一日,我這道統出了道祖,還能把我從虛數中凝結再造……”

雖然這希望極是渺茫,但倘若那煉器師傳藝時有了這麼一絲念想,那學全了的秦鳳羽便要承接這麼一絲因果,她隻是看看熱鬨,蹭一點是一點,要說因果,便是一絲也不願沾染,更何況,誰也不知恒澤真人為何會死在這裡,若是死在大道之爭中,這道統和如今七十二道祖中不知哪一係曾有嫌隙,這般的因果豈是秦鳳羽能承受得起的?

這些思量,便是不說明,兩人也都能思量清楚,說到這裡,秦鳳羽也是自失一笑,道,“終究是孟浪了,唉,出門行走,一舉一動都是千般因果,真要計較,也計較不來,隻是此地到底乾係重大,有什麼因果能橫跨兩個宇宙,也實在嚇人,一時膽小了起來。現在想著,卻又躍躍欲試,很想接過這道統,想來定會很好玩。”

她有時會將心中思緒毫無保留地說出,便像是和心底獨白對話似的,剛說完了,又駁斥自己,“秦鳳羽啊秦鳳羽,恩師道途已絕,你身負他洞天之寄,怎麼能隻因為一個好玩,便做出這麼無益的事情。”

阮慈被她逗得直笑,又和秦鳳羽輪班休憩,凝練靈力,秦鳳羽聽說她轉眼已是築基四層,也很是羨慕,笑道,“這就是有大氣運在身,短短幾個月功夫,便跨越了三四層,便是我當年也沒這個造化。”

她築基九層圓滿,不過用了短短八百年,自然也有一番際遇,隻是在阮慈跟前似乎不太夠看而已,秦鳳羽讓阮慈多修煉,“你是器修,青劍自會為你精粹靈氣,不似我們,在這裡要吸收靈氣,事倍功半,遠比在外界吃力得多。”

阮慈進入恒澤天之後,已有感覺,這裡的靈氣並無道韻,但卻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晦澀味道,她可以直接吸納,但速度也並不快,唯有東華劍,在這裡如魚得水,輸送靈氣的速度絲毫沒有減慢。她暗撫著手鐲,思忖道,“連道韻都沒有了,看來,洞陽道祖雖然將琅嬛大天籠罩其中,但卻也沒有將其完全掌控。琅嬛天畢竟是五行道祖從舊日宇宙攜來的大天,這些舊日宇宙殘留的洞天、寶物,除了同樣有舊宇宙根底的修士之外,無人能夠掌控。”

她不由緩緩吐出一口氣,比剛才又放鬆了一點,心中暗自思忖著自滅門以來,隨著見識漸廣,心中逐漸養成的許多思緒,隻是此時實力低微,想了也是無用,有些事知道便已足夠,不過片刻功夫,便沉浸入內景天地之中,物我兩忘,全心全意煉化著從高台滾落的滴滴靈珠。

將靈氣煉化,固然是周而複始,十分枯燥,但靈氣入池,也是如飲佳醪,阮慈順著《青華秘錄》中所授密法,引入劍氣,在玉池之中滌蕩冶煉,如此方能將劍氣和己身靈氣融為一體,金丹之後以氣炁煉化禁製。這引入劍氣的過程,也是對神念的刺激,而那滴滴靈露又可滋潤識海,神念才受錘煉,又逢甘露,如此一個周天下來,也是神清氣爽,不過再看那第四層高台,隻是多築了微乎其微的一絲而已。

修道難,不但難在爭鬥之中,生死一線,誰也不能將命運完全掌握,也難在這修行的枯寂和艱難,尤其對阮慈而言,再煉東華,得神劍反饋,無疑要比自己這樣閉門苦修來得更快,生死搏殺之中的感悟也一樣寶貴,但她亦不肯放鬆了行功煉法,畢竟東華劍殘餘飄渺難尋,而己身修行雖然慢些,卻是踏踏實實,隻要肯花費功夫,就能看到進步。

功行不知多久,氣勢場中突覺有人擾動,乃是秦鳳羽氣機,阮慈暫且收了功法,將神念放出,道,“有人來了?”

“是,有兩個人往山上來了,”秦鳳羽道,“應該是恩宗弟子,我們前去會會他們。”

有她這個築基九層的大高手在,隻要不是被數百人圍攻,恒澤天內也沒什麼險地,阮慈跟著秦鳳羽掠往山腳,果然見到兩個修士,穿著右衽服飾,說說笑笑往山中過來,兩人的神念應當都很是有限,阮慈兩人到了近前,他們方才察覺,連忙擺出戒備姿態,但防備在阮慈看來,也是漏洞百出,不是她一招之敵。

不過她們在這裡等了兩日,倒並不是為了截殺這種無辜路人,秦鳳羽有千句之約,不願在這種事上花費唇舌,冷若冰霜地站在一邊,阮慈道,“兩位道兄,不知可否幫我們一個忙,我們自有靈玉相酬。”

雙方修為差距過於明顯,兩個修士戰戰兢兢,不敢反抗,隨著她們回到半山腰,將青石收起,阮慈又將他們帶到城內靈器鋪中,示意那人用青石購買麵具。

那夥計收了青石,將麵具遞給小修士,小修士又轉遞給阮慈,這回她便能抓住這麵具了,可手指試著觸碰其餘靈器,卻依舊是穿了過去,也聽不到他們說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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