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不同(1 / 2)

借劍 禦井烹香 6811 字 3個月前

道爭這兩個字, 對琅嬛修士震撼頗大,但在恒澤天幽影居民心中,卻似乎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他們生於道爭之中, 死於道爭之中, 從生到死, 道爭都永遠未曾止歇,隻是敵手有所不同, 對他們來說,‘非爭’才是異常, 因此對李平彥這些外鄉人,也不免有些道祖眷民的高傲, 那祝隊長吃了幾杯酒,便打開話匣子,有問必答, 唯獨對阮慈的說話,毫無反應, 仿佛聽不到她的聲音。

阮慈也不在意,每有疑惑,便請李平彥幫忙發問, 祝隊長乃至其餘兵士都是一一說了,有許多事情,琅嬛四人聽了隻覺得有悖常理,但幽影兵士卻覺得這乃是天經地義, 便比如這極高的報酬與極便宜的資源,他們便是視如尋常,笑道, “我輩修道,是為了旁人修,還是為了自己修?是為了己身修,還是為了靈物修?這些靈酒、靈食,固然能滋補肉身,提高修為,但也動搖道心,怎麼都比不上己身修來的法力那般純正,我等偶然來酒樓,也不過是貪圖口腹之欲,若說服用靈物增強修為,這般愚蠢的想法卻是絕不會有。”

琅嬛周天的修士,如果有這樣的想法才是愚蠢,資質越高,便越是需要各方栽培。阮慈道,“可若是這般,怎能在壽限來臨之前修到下一境界?”

李平彥幫她問了,祝隊長大笑道,“若是修不到,那便下一世再修,有什麼打緊的?”

阮慈心中也猜到是如此,因此並不意外,但在李平彥等人心中,修道人隻修這一世,幾乎已是天公地道的常理,祝隊長這般一說,三人都是驚訝非常,李平彥道,“難道人人都是如此,這一世不成,下一世再來?可再來的你,還是原本的你麼?”

祝隊長身邊一名青年叫道,“真靈不昧,塵埃拂拭,我又如何不是我?隻需要師長點化,昔日記憶襲上心頭,我便又是一個我。”

祝隊長笑道,“正是如此,你們莫看猴兒毛毛躁躁的,其實他便是元嬰大能轉世,這已是他第七次轉世了,積累甚厚,這一世或許有望洞天呢。”

雙方實在不同,眾人均感難以接受,許師兄聽得詫異,他本來隻對道爭有興趣,聽到阮慈細問這些還很不耐,此時卻也不由問道,“難道貴方修士,入道之後便隻在山中打坐,靜靜參悟道意,就這樣永遠修持下去,直到壽數用儘,修到哪裡便算是哪裡,連師門也不需要?”

祝隊長道,“差不多便是如此,我等從小在家習字讀書,到了一定年歲,都要去學堂上課,憑借靈性機緣,各自擇選一門功法,便得了玉簡,此後修行,便在己身參悟之中。修到哪裡,全看道心緣法,若是這一世不成,那便下一世再來,此方親友,若是有緣,自然能夠再見。”

眾人很難想象這樣的生活,阮慈輕聲道,“他們的親緣感情肯定也很淡,畢竟個個都不知從何方轉世而來,又不知要轉世去何處。”

祝隊長仿若未聞,舉杯飲了一口酒,樊師弟有些挑戰地問,“若是這般人人都有來曆,那麼還有什麼人操持賤業呢?便如同這端菜的小二,他若是洞天真人轉世,還肯服侍我們這些小小修士麼?”

祝隊長道,“何來賤業?你又焉知將來修到高深處時,缺的是否就是今日在酒樓中操持的一段體悟呢?”

他神色逐漸轉淡,放下酒杯,冷冷道,“是以我等修士,對任何人都不會失了禮數,便是今日弱於你,也不代表他過去弱於你,更不代表他將來弱於你,誰知道將來他會不會又是一個道祖?我勸諸位兄弟,在我們永恒道城,不要輕視了任何一位子民。”

便是樊師弟,也是聽得惘然若失,席間一時安靜下來,李平彥換出笑臉,舉杯敬酒,“這般盛世,我等窮鄉僻壤之徒隻能仰視,多謝隊長教導,我等飲勝!”

眾人連聲應諾,氛圍方才重新熱絡起來,阮慈又乘勢請教祝隊長,若是獨自苦修也能得道,為何又要介入道爭之中,祝隊長道,“這有什麼奇怪的,我等這般道統,乃是道祖流傳而來,道祖要爭,我等自然要傾儘全力,若是道祖敗了,我等便是僥幸逃脫,沒有和道城一起湮滅,將來也要被其餘道祖統領,也許便要換一種活法了。再說,道爭雖然無儘,但隻要心中不願,也無人前來相強,什麼時候你不願做這兵士,走便是了,不會有人來攔阻的。”

他身邊那修士猴兒笑道,“我們隊長便是如此,隻怕再過兩年便要回山修行去了,待到破境金丹再回來城中,不過到那時卻也不會再回到隊裡,隻怕不知要幾世才能再見了。”

李平彥細問之下,才知道金丹修士,官府自然另有任命,元嬰修士也是如此,每一層修為的戰場都不一樣,他們所在的這座道城,戰場以築基期為主,再往深走去,還有金丹、洞天乃至道祖級彆的戰場,卻並非如今的他們可以輕易涉足。

一日十二個時辰,勞作了六個時辰,調息兩個時辰,再是吃了兩個時辰的酒,祝隊長一行人便辭去要再休憩一番,饒是眾人還有許多問題,也隻能等日後有機會再來請教了。送走那一隊兵士,四人麵麵相覷,都是許久沒有說話,良久,那樊師弟吐出一口氣,道,“我曾聽說,本方宇宙每一個大天都有自己的活法,曾經心中還是不信,隻道天下熙攘,皆為利來利往,便是術法有些許不同,根本上的那些東西還是一樣,這是我見識淺了。這恒澤真人怕是上古時期的道祖隕落在此,至少在他的恒澤天內,完全是兩樣日子。”

許師兄道,“這道祖也是膽大!陰陽五行道祖是創世道祖,他竟敢與創世道祖相爭!”

這兩人還是把恒澤天當成本方宇宙道祖殘餘,不過阮慈並不輕視他們,他們可能根本不知道琅嬛大天乃是陰陽道祖從舊日宇宙攜來的大天,思維始終受到了局限,再怎樣聰明,也不會有進一步的猜測。在她看來,這修仙界中最寶貴的資源,其實也並非靈氣,而是知識閱曆,若非她知道琅嬛周天的來曆,又在來路上發現了那頭先天鳳凰,也很難立刻猜到點子上。

“似這般永遠不會湮滅,可以一再轉世重來,也不知是什麼感覺。”許師兄本來對這些不屑一顧,此時倒是很感興趣,回味道,“在我等所來之處,求道是何等艱難,便是有絲毫差錯,哪怕隻是運氣不好,也難以攀上更高一層的境界,可在這裡,便是一時境遇有彆,隻要求道之心足夠堅定,那麼總有一日能攀登高峰。似這樣倒也很是公平,這般若還修不出來,便再也怨不得彆人,隻能怨自己了。”

李平彥道,“話雖如此,但這道祖終究也敗亡了,我說不好彆的境界鬥法是怎般,但我知道,這般天地養出來的修士,絕對勝不過我們周天同等修為的修士。”

樊師弟也笑道,“確實,築基巔峰、城防隊中有名姓的人物,吃了幾杯酒,便把什麼都說出來了,實在是天真爛漫。我們周天哪有這樣的修士,就是盛宗弟子,築基之後出來曆練,若是未死,總也能修得滿腹的城府,便是要告訴你這些,也要索取足夠的好處。”

阮慈道,“樊師弟,你又忘了,他們講究隻求自身,就是從我們這裡索取去了好處,因不是自身修得,不會用在修行上,那對他們來說也就無用了。”

生活不同,為人處世也完全不同,阮慈這麼一說,樊師弟也是隻能點頭稱是,眾人一起嗟歎了好些時候,這才道彆各自去尋下處——往日在秘境之中,眾人總是互相防備,便偶然休戰,也一向是互相敬而遠之,今日因為這離奇見聞,敵意完全消散,儘情交談了好一陣子,樊師弟和阮慈還很是投機,但最終依舊要立足現實,不會住在一處,還是各自投宿,留個地步。

“慈師妹,你說這恒澤玉露會不會化生在金丹,甚至是元嬰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