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難而退(1 / 2)

借劍 禦井烹香 6947 字 3個月前

道城中不許修士交手,這條規矩阮慈和樊師弟私下也測試過,其實較為粗疏,除了城中有法器監控靈壓變動之外,便主要是靠在場居民的監督。阮慈其實並不怕城防隊的人過來,但小蘇卻沒這個便利,他叫出‘點到即止’,可見算盤打得多精,若是兩人中有一人引來了城防隊,其實便算是輸了。這般約定就抹平了阮慈擁有的一絲優勢,不過阮慈也並不在乎,她對小蘇出手,一麵是的確不喜歡他挑唆眾人注意自己,一麵也是想看看他的根底,這個小蘇,隻說自己是太微門的弟子,空口無憑便想拿穩眾人領袖的位置,若他其實是魔門弟子呢?旁人可以暫不出頭,但阮慈卻必須出麵和小蘇爭一爭,否則將來很可能會令師門蒙羞。

既然不能以力破法,雙方的鬥爭便全在氣勢場中進行,阮慈橫劍身前,做出一副隨時要上前搶攻的樣子,劍尖輕顫,不斷指向小蘇身前氣勢的弱點,而小蘇那柄玉笛之中,亦是吹出靈氣浪湧,將阮慈的攻勢一一化解,兩人的交手隻局限在室內小小方圓之中,哪怕隻是站遠一些,都感受不到靈壓變化。

能在築基期把法力調控得如此精細,觀戰眾人麵上不禁都露.出凜然之色,李平彥低聲道,“果然,這隻怕才是慈師兄的真正實力。”

樊師弟亦是雙眼閃閃,口唇微微蠕動,似乎正在盤算以自己的修為,該如何同二人對戰,至於沈七,更是早看得全神貫注,手指不斷敲打欄杆,仿佛也在想象中投入了這場比試。

“看來這人也去過西荒寶庫那樣的落葉禁裡。”阮慈心中也是有些凝重,“法力一樣能調控入微……這便是擎天三柱的門人麼?確實底蘊不同。我出門以來打過這麼多場架,他的法力是最精到的,神念也很強。”

雙方對壘,又有許多限製,便是隻比拚招式的精妙,還有對氣勢的把握、對後續變化的計算。雙方便像是在下那老丈教阮慈的黑白棋,黑子、白子都有強處與弱處,這是規則的一部分,就如同修士本人不可能處處都宇宙第一,若是在棋盤上根本尋不到弱點,那便說明你根本沒有和他交手的資格。

既然有了強處和弱處,那麼如何隱藏自己的弱處,用自己的強處去捕捉對方的弱處,便是在氣勢場中爭鬥的焦點,阮慈在落葉禁中,便是猶如和一個強大對手對弈,而且隻能在規定的手數中勝出,每一手還有時間限製,一旦超時,也將被判負。是以她雖然處處超出一般煉氣弟子,但未曾築基,便還是十分吃力,這種對弈不能憑借法器,隻靠法力、神念還有心性,雖然凡人看來無聊至極,隻是兩個人互持武器相對而立,但其實最能體現雙方的自身能力。

阮慈和小蘇之間的對弈,從開始便是雙方在不斷落子,變化極快,都想以速度逼迫對方跟不上變化,敗下陣來,並不是每個觀眾都能跟上雙方氣機的變換,李平彥和歸一門沐師姐沒有多久,便先後露出茫然之色,顯然是無法在春曉笛音波之下,繼續跟住氣勢場中劇烈變化的氣機。

沐師姐臉上掠過惱色,李平彥輕出一口氣,卻並不自怨自艾,留意觀看眾人反應。過不了多久,樊師弟也搖了搖頭,麵上現出惱色,那無垢宗的小僧人多支持了一刻鐘,低聲一宣佛號,麵色平和地道,“不愧是兩大聖地弟子,小僧自愧不如。”

他能支持到這一刻,修為已隱隱是眾人之中的佼佼者了,此時樓中唯有沈七還能跟上氣勢場中的變化,他雙眼微閉,長指在欄杆上敲動的速度越來越快,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忽地雙肩輕震,唇角逸出一絲鮮血,抬手拭去,苦笑道,“好,沒有劍丸相助,我不如你們。”

聽他言下之意,若是有了劍丸,卻依然有底氣和這兩人相爭。眾人卻也並不以為他是自高自大,畢竟劍修一身修為,都在劍上,若無劍丸,實力至少要打個六折,沈七能跟到此時,便是殺不得小蘇和小慈,也有本事憑劍丸在瞬息間將他們全部殺死。

此時場中氣機,猶如一團旋風,變換速度太快,眾人已不敢輕易切入,否則亦會和沈七一般,跟不上變化,反而被絞入旋風之中,受到反噬。隻能歎為觀止,望著這旋風越來越快,沐師姐低聲道,“他們的神念究竟有多強?到此時都還沒有用儘?”

沈七道,“何止於此?他們兩人纏鬥之處,不是你們能輕易想象的,小蘇的法力猶如海潮,綿綿不絕,在各處布下礁石,若我沒有猜錯,這是太微門的《天仙道程水靈章》中所記載的一門密法,若不是慈師弟的法力極為淩厲,猶如寶劍,將他留下的伏筆一一斬過,隻怕小蘇早就贏了。”

他麵上浮起一絲殷紅,仿佛陷入了遐思之中,幻想著和二人交手的情景,這劍宗弟子性子古怪,仿佛隻有鬥戰能讓他真正興奮起來,“所以現在小蘇隻能拚上一把,賭自己的神念比慈師弟更深厚。否則他終究是要輸的,畢竟綿密法力,尚需考量布置,而慈師弟隻憑淩厲二字,便足以破去千般變化,任憑小蘇怎麼智計百出,他以不變應萬變,神念如劍掃過,便可破去。隻要兩人神念相當,小蘇終究是會輸的。”

“蘇師兄可入了築基後期?”

“慈師弟呢?”

“這神念畢竟是和靈力關係不大啊。”

議論聲中,二人的較量似已到了最激烈的時刻,小蘇一聲輕吟,春曉笛驟然沉寂下來,不再發出音波,阮慈立刻收到牽引,劍招一變,往他攻去,小蘇雙眉微蹙,並指點向氣勢場中一片空白,場中氣機四起,遵循一種延綿節奏,掛住阮慈氣息。

眾人隻在場外觀看,對變化不能立刻領悟,不由都是一怔,樊師弟最快反應過來,衝口而出,叫道,“這是音律節奏,春曉笛剛才一直在吹奏音符,此時音符終於在場中唱響,但這首曲子,隻有他們兩人能聽到!”

這曲子究竟有什麼神效,眾人卻是不能得知了,因為阮慈絲毫不受影響,氣機如劍,掃過一切音律,很快將場內蕩空,把小蘇氣機逼到一個角落,此時氣勢場中,猶如下滿的棋盤,阮慈的氣機已占據絕大多數地盤,她臨時收劍,並未繼續往前攻去,但勝負已極是明顯。小蘇敗了。

兩人神色都有一絲蒼白,阮慈收起寒霜劍,二人不約而同後退幾步,盤膝調息,眾人倒是絲毫不引以為異,若是在這近一個時辰的周旋之後,神念還未曾耗儘,可以支持得了之後對道爭的窺探,那才是真的嚇人。

沐師姐從懷中掏出一根線香,衝煉器師等幽影居民吹去,笑道,“讓我來為兩位收拾一番殘局。”

過了一會,這些築基修士幽幽醒轉,倒是對自身遭遇毫無自覺,沐師姐出麵巧言解釋了一番,隻道兩個夥伴發生口角,但最終並未打起來,她的說辭其實頗為牽強,但煉器師等人並未生疑,也就紛紛繼續打造法器,甚至對他們一行人的言談都並未特彆留心,仿佛充耳不聞。

如此幻術,可說神異,眾人不免出言誇讚,沐師姐微微一笑,搖頭道,“不值得什麼,此地修士心智並非完整,是以要比平時更容易些,若是在琅嬛天內,非是修為絕對壓製,很難如此行事。”

此時小蘇和阮慈幾乎也是前後腳調息停當,起身與眾人敘話,阮慈問道,“心智並非完整,沐師姐能感覺得出來麼?”

沐師姐微一遲疑,便坦然道,“我們歸一門的功法有一門最善攻心,因此我等對修士心智殘缺最是敏感,大家都知道此地修士的來曆,我不必再說什麼了。”

她是怕自己說破了,被此地排斥,阮慈忙問道,“那在師姐眼中,此地修士的心智是否越來越豐滿,越來越像是生人?”

沐師姐怔了怔,道,“自然如此,但我以為這是因為我逐漸融入恒澤天的緣故,難道並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