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爬道基(1 / 2)

借劍 禦井烹香 8456 字 4個月前

樊師弟的狂言倒沒激起什麼波瀾, 畢竟他興頭上什麼都說,這番話的重點其實也並不在他是否要去修行什麼密法,將自己幻化女身,而是燕山和上清門素來交惡, 他若是燕山弟子, 此時交好慈師弟也就罷了, 怎可能輕易說出什麼成親嫁人的話。若要再行細究,魔門功法最善幻化,樊師弟其實也不該說‘若是個姑娘家’,他若說‘若慈師兄不介意,我便轉為女身’, 還要更合乎情理一些。

這些破綻, 在場諸位修士隻要有心, 都能留意得到, 但沒有一個擺在麵上,橫豎阮慈似乎都並不介意, 且眼下最大的問題還是攀爬道基, 浦師兄幾乎無法接受這個主意,叫道, “道祖威嚴, 怎可侵犯?你們沒去過高塔下麼?甚至連走到塔底都近乎不可能, 更彆說攀爬道基了!”

其餘七人卻都很鎮定,小蘇笑道,“師兄,在內景天地中,哪有什麼不可能的事,端看你怎麼去想了。你若想著那是道祖, 那便是道祖,你若想著那是一個連名字都沒留下來的修士道基,那麼大家都在築基境中,又有什麼威壓是全然不可跨越的呢?更何況,便是道祖,不也隻是我輩之中的達者麼,若是沒有贏過道祖的豪情壯誌,又怎麼在這天地之中留下自己的傳奇?”

這話似乎更加大逆不道,對浦師兄來說十分刺耳,他搖頭退了幾步,左顧右盼,似乎在尋找一個盟友。“你、你等心中,難道當真不存敬畏!”

阮慈連對青君都談不上敬畏,更不說恒澤真人這麼一個隔了宇宙的道祖,聞言笑道,“我是瞧不出敬畏旁人,對我修行有什麼用處。”

樊師弟大聲叫好,其餘五人雖未個個應和,但也不曾反駁,小蘇、沈七臉上更是隱現笑意,浦師兄環視眾人,幾乎說不出話來,樊師弟殷切道,“師兄,我們在師門中脫穎而出,憑的可不是對道祖的甚麼敬畏,還不全靠的是自己?”

這句話算是說到浦師兄的心坎裡了,他麵上現出掙紮之色,但幾經猶豫,還是吐出一口氣,搖頭道,“此事恕在下不敢想象,道祖威嚴,不容冒犯,諸位既然心意已定,我便不再相勸了。我還是賭一賭恒澤玉露會化現在城外吧,也算是為我們這幾人留個退步,若我賭錯了,那也是我的命。要是幾位尋到了玉露,能順手拉拔在下一把,也是感激不儘。”

中央洲陸的修士,對生死看得都淡,多少有些人情冷漠的味道,但也有一點好,那便是很少有人強行要為旁人做主,浦師兄既然這麼說,眾人便不再勸,紛紛笑道,“若是師兄尋到了玉露,掌控幻陣,那我等到時隻怕是凶多吉少,師兄能順手搭救一番,我們也承你的情。”

雙方拱手道彆,浦師兄便自行離去,他無法接受褻瀆道祖之事,聽得越多,自然也就越是難受。

青城門此時唯獨隻有八名修士在圈套之外,彼此自然惺惺相惜,浦師兄並非能力不足,這般離去,眾人都覺得有些可惜,更覺得他對道祖的畏懼也未免有些過分,實在難以理解。還是沈七說道,“他是流明殿弟子,最重上下尊卑,這和他們的功法通往的大道有關,若他今日肯和我們一起冒犯道祖殘餘,便是從恒澤天出去,隻怕修為也不會再有進步。功法不同,各有忌諱,也不全是氣魄不足吧。”

眾人這才釋然,又不免為浦師兄歎息,阮慈道,“倒也不必如此,他不去,也許還能多活一些時候,我們強行攀爬道基,誰知道有多少人能活著回去呢?”

這話雖是事情,但琅嬛周天的弟子,隻要是出人頭地,便沒有一個人不敢冒險,沒有一個人怕死,聞言反而都是躍躍欲試,當下便各自回去調息用功,打點好隨身法器,阮慈特彆提醒眾人,要攜帶足量靈玉,他們在恒澤天中未曾完全融入,靈力恢複速度本就比平時慢上許多,隻能直接汲取靈玉,用量誰也不能估計,自然是多多益善。

旁人她不知底裡,但阮慈和李平彥一路同行,知道李平彥手中靈玉大概數量,平日裡也大概夠用了,但要攀爬道基,仍顯不足。而她手上有一筆瞿曇越惠贈的靈玉,且對阮慈來說,隻要不是在絕靈之地,有東華劍護體,汲取靈力的速度在哪裡都差不多。她能在較量中勝過小蘇,其實也受惠於這一點,小蘇的修為至少是築基後期,阮慈剛剛踏實築基四層不久,要說她已築基中期,都沒什麼實感,便是有種種底牌,在不動用劍氣的前提下,也不敢輕言一定就勝過小蘇。

這一層不好給外人知道,因此便是有意分潤靈玉,也要拿捏好其中分寸,阮慈思量停當,欲尋李平彥前來說話,他卻已和樊師弟兩人外出去了,過了十數日方才回來,李平彥法力耗費頗大,回來之後便閉關調息,樊師弟倒是不當回事,大剌剌地說,“小弟此來準備不周,靈玉帶得少了,想來李師兄也是一般,便和他一起聯手籌措了一筆。”

這所謂的籌措也就不必多說了,阮慈不由諷道,“你還帶得少了?罷了,既然你已備齊了,我也懶得多問什麼。”

樊師弟卻並不識趣離開,而是扭捏道,“師兄,若是李師兄帶得不夠,還不是要你予他一些?我這也是為師兄著想,城防隊那些人,和死了有什麼區彆?與其讓他們乾坤囊中的靈玉就此浪費,倒不如送給我們,還能物儘其用。”

他自然有一套歪理在,阮慈搖頭道,“休想我領你這個人情,快走,我再多看你幾眼,隻怕就要忍不住揍你幾拳了。”

樊師弟卻仍不就走,站在門邊吞吞吐吐地道,“師兄,此次前去道基高台,旁人想來都不是你的對手,但那個姓蘇的……”

他一副不知如何開口的樣子,但阮慈卻知道這為難有一多半也是裝出來的。這個樊師弟的確有天真之處,若是觸到了他的癢處,他便最是乖順可親,但除此之外,卻是狠辣深沉、心思細密,他固然對‘慈師兄’十分仰慕,但此時多少也在試探慈師兄對他的真實身份猜到了幾分。

阮慈懶得搭理他,舉起手在樊師弟麵前晃了晃,樊師弟連忙狼狽逃竄而去,阮慈對他也覺得有一絲頭疼,不過眾人能否從恒澤天活著出去都不好說,此時也無暇計較這些,想來樊師弟也是拿準了這點,是以才肆無忌憚,壓根不怕吃阮慈的臉色。

眾人進入恒澤天數月以來,法力多多少少都有些損耗,並非全盛狀態,用了近一月時光方才打點停當,此時阮慈已去過高台數次,其實她本人無論如何也不至於死在恒澤天內,但此次眾人攀爬高台的決定,可以說有一半都建立在對她的信任上,這亦是她帶領的第一支隊伍,也覺得肩上擔子很沉,要比從前都更上心了幾分。

此時恒澤天已開放七個月餘,永恒道城曆經三次大戰,第四次也在緊鑼密鼓地籌備之中,城中處處可見商行在點算靈材,運往各處修補法陣,不過眾人對阮慈一行七人卻依舊十分漠然,他們越發接近道基高台,也無人前來乾涉。

沐師姐眉頭微皺,“按說,我們若是接近破陣之道,幻陣自然會安排一些人物前來相擾……”

小蘇低聲道,“我們才七個人,如今已有數千人陷入幻陣之中,而我們所求的也隻是自身逃脫而已,已經陷入陣中的獵物無能為力。若我們能破陣出去,陣靈應該也不會攔阻,這對它來說反而更省力一些。”

他自從被阮慈打敗,倒是願賭服輸,處處擁護阮慈,更是極為相信阮慈的推測,可說是個非常合格的二把手,沐師姐聞言稍釋疑心,阮慈止住腳步,對眾人道,“此處已經可以隱隱望見高台一角,高台威壓會逐漸增強,我來了這裡許多次,有三點心得。一,這威壓的確隻是幻陣的一部分,並非無窮無儘,還是有辦法破解的。”

眾人一聽此言,也是紛紛都鬆了口氣,阮慈續道,“第二,破解的關竅,就在於你心中對恒澤真人這道祖的敬畏,既然是幻陣的一部分,那麼自然是心中執念越強,威壓也就越強,你若一直將它當做道祖威壓,存了畏懼,那麼便是寸步難行,反之,你心中毫無畏懼,那麼便可感受到真實的靈壓。”

樊師弟笑道,“那還好浦師兄沒有一道來,否則我們豈不都要遭殃了。”

阮慈也是微微一笑,“第三,既然是幻陣,同時入陣的人越多,幻陣的壓力也就越大,也就是說,我等若同時前往,可以互相分擔壓力——自然,這互相合作也有個前提,那便是我們心中均無執念,才能說是分擔壓力,否則便隻能是互扯後腿。幾位道友,你們心裡若是還有疑問,不如往前先試探一番。”

說著,她往前掠去,前方高台威壓也逐漸加重,一開始恍若不覺,到最後止步之時,靈壓仿佛有千鈞之重,在每一寸皮膚之上狠狠擠壓,連頭顱都仿佛要被擠出漿水。此時阮慈距離高台不過幾步而已,她祭出養盼環,激發靈力,周身壓力頓時為之一輕,隻是要維持這般護盾,靈力消耗甚是迅速。阮慈在腳下做了個記號,迅速掠回起點,道,“我心中對道祖的確沒有絲毫敬畏崇慕,這便是我不動用法器能走到的極限,再往前去,就沒有嘗試了。”

但眾人看她的眼神已十分不同,畢竟七人探索城內時,多少都來高台處試探過,威壓是何等沉重,都有切身體會。李平彥道,“慈師弟,憑你自己,若是不計靈力損耗,爬上一層應當不是問題吧?”

阮慈心想,“若不是為了把你和樊某人帶出去,我摘下銀簪不是早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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