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後(1 / 2)

借劍 禦井烹香 8072 字 3個月前

築基修士對身側靈氣的煉化,已是成為一種本能,並不像是煉氣期,除了每日裡特意修行的那幾個時辰之外,修為也就止步不前。築基修士便是在休憩睡夢之中,道基高台也會不斷接引靈氣,滾落道基,落入玉池,待到玉池水滿,靈氣蒸騰而上,這才絲絲縷縷,把那道基幻影化虛為實,凝實高台的新一層台階。

這般煉化靈氣,速度自然也是有快有慢,道基凝實層數越多,滑落玉池的靈氣也就越是精純,蒸騰的霧氣鑄就道基高台的速度也就越快,隻是越到後來,鑄就高台所需要的靈氣也就越多,這是一個精純靈氣往底下道基洗洗練的過程,按阮慈的理解,外界靈氣往下澆灌入體的那一刻是最純淨的,滴落到高台上的短短距離,會被許多莫名之物消耗,是以頭一二層道基高台,雜質也就多些,修煉到了後幾層,所需要的那海量靈氣,除了修築高台本身之外,還要精純底層道基。

而到了第八、第九層,靈氣澆灌之後,幾乎瞬間就被道基接住,自然是精純無比,以這個標準來衡量,幾乎底下每一層都要重新修築,也是因此,每上一層所需要的時間,便正是之前每一層的相加。靈氣入體之後,細心觀察,可以察覺鑄就高台時,有一半之多是往下流淌,滋潤底部道基,剩下一半才留下來修築目前人影所立的這一層。就像是道基漏水一樣,總有一半水液是要往下漏去的。

阮慈如今是築基第四層滿,第五層剛修了一個角落,內景天地之中,那泠泠人影便是悠然立於高台一角,隨著她意識投注,人影也活動起來,仿佛成為阮慈在內景天地的化身。這人影麵目模糊,可以在內景天地中四處活動,觀照玉池,悠遊湖岸,每一種活動都可以反照於外,這也是許多修士施展神通的辦法。比如阮慈就曾在典籍中讀到許多追因溯果的辦法,都和玉池有關——修士雖然過目不忘,但有時意識也會有所疏忽,觀照玉池,便可以將心中回憶投映到玉池之中,反複觀看,尋找線索。

她從寶雲海上岸之後,幾番驚變,回到門中也忙於人情走動,此次出門回來,也可說是滿載而歸,在門中地位自然不同往日,便有底氣往各處走動,因此連日來並未用心修行,隻是靈台憑借本能招引靈氣,以極慢的速度在修築道基,這般修築的進展可以忽略不計,就是用上千萬年都很難鑄成一層,因此阮慈也未留意進展。

此時入定一運心法,她便覺出有異,靈氣落到道基之上,往下層層滾落時,竟是絲毫沒有損耗,玉池上空無時無刻不氤氳著一團精純至極的靈霧,已是無限靠近金丹期所能掌控的靈炁。這且不說,修築道基的速度也比之前要快了足足一倍,仔細品味之下,便發覺之前滲入底部的靈氣,如今已不再下漏,而是完全用來修築第五層——這卻並非是她急功近利,忽略了底部道基的堅韌,而是那底部道基已是堅韌如玉,和高台渾然一體,仿佛已是千錘百煉、臻得圓滿,再也不用他物滋潤,本身已被淬煉到了……到了道祖級的強度!

如何得知這是道祖級的強度,阮慈也無由得知,隻是冥冥中有一絲直覺,她化身人影,不由彎腰輕拂那溫潤台麵,感受其如金如玉的觸感,喃喃道,“青君給了我高度,恒澤真人給了強度,接下來,誰還會給我什麼彆的?”

“你們這些道祖,在我身上接連落子,將來又指望我在你們的局中,唱一出什麼樣的好戲?”

她已不似最早和謝燕還來往時那樣生澀多心,對此事頗能淡然處之——多少也習慣了,隻是略微一想,便即釋懷,又全心煉化起靈氣來。涅槃道祖此舉,也可能是希望她修為提升得再快一些,阮慈亦是感到時間緊迫,她對這一局隱隱已有自己的猜測,隻是還有許多關節未曾想通,也不便和任何人探討。其實也許時間怎樣都是足夠的——對道祖而言,時間也隻是尺度之一,並不存在真正的‘來不及’,但她既然還不是道祖,那麼也就隻能按自己的眼界,儘量勤勉修行。

此次出門,見識到了太多玄而又玄的交鋒,對她道心也是洗練,稍一運功,便即物我兩忘、萬念入寂,隻有那靈露泊泊滾落,靈霧屢屢蒸騰,也不知過了多久,阮慈功行十二周天,默查靈台,隻見那第五層高台已是多鑄就了一小片地麵,心中盤算一番,也不由得微微點頭:按這速度,隻需要二十年便可煉就第五層高台,不過從第六層起,又不知要花費多少時間,但這仍可稍微緩解對時間靈物或是東華殘餘的需求。

這也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事,阮慈並不著急,誰知道到時候又有什麼靈物在等著她,其實她修煉到如今才三十四歲,已經是築基四層有多,若沒有奇遇相助,便是最天才的弟子亦是無法和她比較,再想想薑幼文、蘇景行,這兩個盛宗弟子也都有機緣傍身,至此她才慢慢體會到氣運二字的沉重。在這修仙界中,一步先、步步先,當時和她一起入門的那些南株洲同道,看著底子比她厚實得不知多少,但如今已是被她遠遠甩到了後頭。

修道人最重要是耐得住寂寞,阮慈回山之後,便是閉門修行,偶然出關和天錄等人閒戲幾日,又到捉月崖一探王盼盼,她對自己那幾個仆僮也還算上心,偶有寶材賜下,蓋因她雖然托庇於紫虛天,但還是希望有一支完全屬於她的力量,何僮幾人修行頗為勤勉,阮慈在山修行這些日子,他們已個個都有煉氣五層的修為,閒了便為阮慈接待各方友朋、傳遞口信,也在門中打探消息。

不知不覺,阮慈已是在紫虛天潛修二十年,這二十年來,她閒遊的日子不會超過一個月,若是秦鳳羽,隻怕已是無聊致死,而阮慈雖然也覺枯燥,但韌性比從前強了不少,很能沉下心思用功。

這一日正在洞府中盤坐,身軀微微突地微微一震,俏臉浮現一層寶光,仿佛體內又有什麼可喜變化反照至外,過了不多久,阮慈收功起身,麵上微露笑意,伸手捉住一縷靈光,戲耍了一會,體會著不同,原來已是築基第五層鑄就,開始往第六層築去。

這築基中每一層高台踏上,都是不同風景,五感會更為強盛,對靈氣的體會也更加細微,操縱得自然也就更為精細。不過阮慈在幻覺中不知經曆過多少上境修士的體會,對這些微不同,自然是沒有多久便已習慣。她啟關出門,長袖輕揮,院中靈泉湧出,頓時將角落一個小池填滿,阮慈飄飄欲仙,飛掠而去,法衣繡履自然飛落,她躍入靈泉之中,不由嘻地一笑——其實以阮慈如今修為,玉體不染纖塵,便是閉關百年,也沒有任何汙垢,但她出身無水之地,卻是十分喜愛玩水。

若是換了個貞靜仙子,在靈泉中靜靜閉目也就是了,但阮慈哪是這般性子,玉足在水中踢來踢去,激起不小水花,又在水中翻來滾去,鬨得小院地麵都被潑濕了一大片,王盼盼在牆外叫道,“吵死啦,你出關了也不說一聲。”

它躍上牆頭,阮慈驚喜道,“盼盼,你怎麼來了?”

王盼盼舉起爪子舔舐著,白了阮慈一眼,高傲道,“怎麼,我不能來嗎?”

阮慈和王盼盼是何等關係,也懶於遮掩什麼,而且在她心中,王盼盼是一隻女貓,因此照舊泡在池中,招手道,“盼盼,下來陪我洗澡。”

王盼盼毛炸了起來,作為回應,跳到阮慈身旁一塊大石頭上,道,“你這個家夥,我好心好意從捉月崖來給你送信,你卻要我洗澡?那我回去了,你若不給我吃點淺櫻爭渡,我是不會把消息告訴你的。”

一人一貓鬨了一會,阮慈少不得許下承諾,將來給王盼盼多抓些淺櫻爭渡來吃,王盼盼這才告訴她,“林嫻恩也是築基功成,說來是兩三年前的事了,你這次閉關倒是用時長久,前些日子她來拜訪,道是要領了差使,出門去辦。我想著你若出關,怎麼也要略做表示,便來瞧一瞧你。”

阮慈啊了一聲,也道,“不錯,自然是要扶持些許的。”

像林嫻恩這般的同門,將來都是她在門中的人脈,王真人膝下人丁不旺,阮慈自然要往外結交。她已在心中思忖著有多少法器可以挑選,除了林嫻恩之外,這幾年南株洲入門弟子大概也陸續築基,多少都該有些人情往來。此次出關,她想休息一番,正好鋪排筵席,在捉月崖款待眾人。

當下便隨意換了身衣裳,出門往王真人崖邊小院而去,在門外跪拜問安——阮慈每次出關,都要前來參謁,王真人見不見她是一回事,禮數卻不可廢。不過王真人前幾次都未曾見她,阮慈拜了幾拜,天錄從院裡出來,叫她進去,阮慈細聲問,“你這一陣一直在裡頭?”

天錄也低聲回道,“隻要在紫虛天,真人一叫,我開門就到。”

阮慈打疊精神,走進屋內,又要給王真人行禮,被王真人止住,阮慈看他不說話,便自己在地上一指,心意轉處,屋內呼應一般,自然變出個繡墩來,阮慈便在繡墩上坐了。

天錄慌忙退下,大概是去泡茶了,王真人卻是微微一笑,不以為忤,他今日是築基化身在此,給阮慈迫力小了一些,心情也似乎不錯。看了阮慈幾眼,隨意問道,“已是築基五層了?”

阮慈道,“是,之前在山中得了東華劍意,一氣煉了四層,如今用了二十年,煉到五層,還算是快的。”

王真人點頭道,“你有這般耐心,還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