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微試探(1 / 2)

借劍 禦井烹香 7005 字 3個月前

隻聽得嘩啦一聲大響,眾人雖在禁製之內,但卻也迎麵吹來一股清涼之意,再回頭看時,那朗朗青天便已是隔了極遠,隻有模糊影子扭動,而舟身四周便是那晶瑩透亮的水域,因此水極其靜謐,又非常清澈,如果不和陣外真正青空比較,幾乎難以察覺自己身處水中,阮慈立足舟頭,仰首上望,隻見極高遠處才有那麼一絲漣漪,便仿佛是不斷有雨滴從天邊落下,在水麵上激發處一圈又一圈的波紋。

再往下看時,水色亦是到了極深處才逐漸濃鬱,最終有那麼一絲深黑色,但這並非是水本身變色,而是天光已照不到那樣深沉。阮慈不由泛起一個念頭,問齊月嬰道,“月娘,你說這寒水澤深處,是否有一道界限,天光到了那處便再行不下去,你說在那界限之下,會不會有什麼厲害的大妖棲息?”

齊月嬰呆了一呆,答不上來,圖仆卻笑道,“慈小姐真是蕙質蘭心,每一問仿佛都蘊含著哲理。不錯,昔年我隨主君來此時,主君便說道,凡是大江大河,所有水較光深之處,都是滋生幽鬼陰怪,甚至是天魔穿渡的所在,至於為什麼,我這化身卻是記不得了。”

徐少微接口道,“這並非金丹所知,記不得也不奇怪,日月陰陽,光暗虛實,這些緯度相生相克,凡是黑暗冷寂所在,不見天光,不得人心投注,便是實數薄弱所在,虛實分界往往十分模糊。若非洞陽道祖鎮住周天,這寒雨花根本便不可能繁衍至今,那些守候虛實交界處,想要捕捉天魔煉法的魔門弟子,肯定要把這裡弄得鬼氣森森、熱鬨非凡。”

她和圖仆關係顯然不差,走上前指點著圖仆,笑嘻嘻地道,“圖伯,這個女孩子是怎麼討好你的,叫你連劍使都不搭理,說話間隻寵著她。”

圖仆乃是器靈化形,凡是這種妖怪之屬,都是天生單純,沒有城府,此前在舟頭便差些說破了他對阮慈的親近——阮慈手持的東華劍,此前在上清門也不知呆了多少年,圖仆這器靈對器靈出身的青君又如何不仰慕親近?因此他對阮容雖也親近喜歡,但天性更親近阮慈。阮容便是覷破此節,才不叫他說下去,免得引來有心人的聯想。

徐少微話一出口,阮慈便知道她大約是動了一點疑心,也是暗歎太微門種十六實在來得不巧,也不知怎麼,你退我拉,不知不覺竟把徐少微給招來了,圖仆此時便顯得尷尬,他又知道真相,又不善說謊,說不得就要在徐少微的試探下露出馬腳。

不過圖仆到底也有金丹修為,或得了齊月嬰吩咐,表現得頗為自然,笑道,“我便是最喜歡古靈精怪的小孩子,難道少微小姐記不得了麼,從前我也格外看你好些。”

徐少微笑容明豔,似也是想起往事,嫣然道,“如今回首看去,那時候是真的無憂無慮,一轉眼,好幾千年過去,仿佛是好幾輩子以前的事,我也許久不見圖伯了。”

圖伯歎道,“如今是輕易無法見麵了。”

徐少微得謝燕還喜歡,從前自然常常到七星小築盤桓,這兩人談起天來,一句謝燕還沒提,卻偏偏心照不宣,彼此一笑,徐少微招手道,“月娘,你入門以來,我們還素未謀麵。”

齊月嬰上前見禮,阮容、阮慈也少不得謝過徐少微援手之德,一並道過彆情,徐少微笑道,“你們兩姐妹也算是我的老熟人了,姐姐我還見得多些,妹妹竟緣慳一麵,一向隻聞其名,虧我們還同行了那樣久,快上前讓我看看。”

她們一行人把南株洲弟子帶回山門,多少也算是有一份善緣,阮慈笑著上前行了禮,道,“其實已見過太多麵了,從天舟回山,一路同行,隻是當時師姐眼中看不到我而已。”

她語調俏皮,滿臉靈動之色,一看就知道不是省油的燈,便是在方才大展神威的徐少微身邊,依舊自信十足。徐少微握著她的手,對圖伯笑道,“慈師妹當真是和我一般的性子——哪裡就看不到你呢?隻是自然要看你姐姐多些,你借她東風而起,將來也是洞天有望,我輩乃是同道中人,我資質又愚鈍,彆看現在比你多行了幾步,但誰知道什麼時候會被你趕過去呢。”

似乎已然釋疑,將阮容當成劍使,不過阮慈並未因此放鬆。剛才那種十六說徐少微已經取得陽氣,功行圓滿,阮慈也不知是真是假,若然是真,那徐少微定然和太史宜達成了什麼交易,是否就包括把阮容劫走送往燕山,這可是誰都說不清的。

不論如何,身處寒雨澤中,和外界交通不便,以徐少微的修為,如今局麵如何發展,完全是她一言可決,眾人都隻能跟從行事。稍微賞玩澤內風光,便回到舟室之中,議定行止。徐少微對阮容道,“那風波平小磬,還暫時不能還你,以我靈力,一旦全力出手,必定攪動水麵。種十六有清善真人賜給的法寶遮護,卻可以肆無忌憚地出手,我隻有持定小磬,方能不落下風,否則遲早要輸。”

阮容此前希望由齊月嬰來執掌此寶,但齊月嬰竟無法驅動,她怕是將小磬給出時,便想到拿回來不是這般容易,此時不露難色,泰然道,“山門賜寶,本也就是用來摘取寒雨花,並非小妹私物,徐師姐此番安排極是妥當。”

齊月嬰道,“此次進澤,距花開還有一個月有餘,那寒雨花王更不知何處尋覓,太微門既然要尋覓花王,那我們……”

徐少微眉頭微皺,歎道,“他們以有心算無心,怕是攜來了可以感應氣運的法器,此番花王怕是難逃厄運了,我們要搶花王,便隻能是做那螳螂之後的黃雀。不過也要看清善真人對這花王是否誌在必得,若她實在想要,大可遣一分神前來,那花王一旦得到,氣運便立刻為太微門所占,已是搶奪不得。”

這寒雨澤和外界畢竟是並無阻礙,遙山宗所立大陣,也不過是為普通修士而設,洞天真人的陰影依舊籠罩其上。阮慈問道,“若是清善真人分神在此,我們還試著搶奪,會否反而中計,被他們搶走姐姐?”

徐少微道,“這便是我最擔心的事,劍使安危乃是重中之重,若是實在沒有把握,那便不要圖謀花王,采摘一些寒雨花回去也便罷了,橫豎門內並沒有明言要搶奪花王,此次不過是讓劍使見識一番中央洲的風土,順便全了門內規矩。”

阮容亦是深有城府,聞言並不看向阮慈,隻是蹙眉言道,“話雖如此,但小妹入門以來,處處特彆,此次回山之後,想來也不會再出門辦差。若隻走得這一趟,還不能辦得圓滿,也是過意不去,隻怕破關金丹時,心境會有所掛礙呢。”

齊月嬰雙眉緊鎖,但卻沒有出言勸誡,而是對徐少微無奈地一笑,阮慈大大咧咧地靠在榻上,望著窗外風景,圖伯更是一語不發,像他們這樣的仆從,也不可越俎代庖,影響主人的決定。

徐少微將四人逐一看過,也是微微一笑,道,“那便見機行事吧,不過劍使安危,始終是最為要緊,到了緊要關頭,我們所有人都要有隕落此地的覺悟,諸位可是明白?”

圖伯、齊月嬰都是自然點頭,阮慈小嘴一翹,看了姐姐一眼,喊了聲明白。阮容卻有些無奈,對妹妹微微搖頭,似乎是在示意自己也並不樂見此事,又向徐少微苦笑道,“徐師姐何必這般逼迫小妹,這豈不是讓小妹多添了許多顧慮?”

徐少微笑道,“你想要取花王,我們這裡自然可能要為此隕落幾人,我不是迫你,我是要你明白,你每個選擇,都會有人因此而活,因此而死,你是東華劍使,自然要有氣魄承擔選擇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