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心事(1 / 2)

借劍 禦井烹香 8219 字 3個月前

屈指算來,兩師徒上一次見麵還是阮慈閉關之前,成就築基七層之後,王真人便並未再見過阮慈,隻是讓天錄居中傳話,阮慈當時還頗為惱怒王真人不肯見她,隻是此時事過境遷,又忘了當時那女兒家的幽微心事,隻一心歡喜王真人竟來接她,心中也滿是甜蜜,直至此時,忽而才明白自己對王真人實則頗是思念,隻是自己都未能感覺到而已,雖是從未和王真人這般親昵過,但一時也舍不得退卻,摟著王真人脖頸,不等他回話,又催問道,“真人,你說呀,怎麼來接我了。”

王真人眉頭微皺,說了聲‘你要鬨騰到幾時’,但畢竟未把阮慈推開,阮慈便依舊纏著他問個沒完,青空之下,也有許多目光投來,眾修士神色各異,徐少微欲言又止,終究還是一句話也不敢多說,垂下頭溜到舟頭,和齊月嬰之師打了個招呼,阮容也先和師兄行了禮,走來責道,“慈姑,怎生這般無禮,你瞧旁人,哪個不是戰戰兢兢向師長行禮,唯獨便是你,大呼小叫,一點規矩也沒有,豈不是失了我上清顏麵?”

阮慈遊目望去,果然隻見澤中所見修士,俱是規規矩矩侍立師長身後,還有行禮未完的,俱都是和齊月嬰一般恭敬肅穆,且敬且懼,便是莫神愛,也是剛從地上爬起來,這才奔到上首中年修士身邊,賴著他身側的一位美婦撒嬌,想來那邊是萃昀真人和莫神愛養母了,此次太微、上清,倒是都有洞天真人化身來接。

兩人隔遠目光相觸,莫神愛眼神若有深意,突地對阮慈又扮了個鬼臉,阮慈對她吐吐舌頭,又偏頭往後看去,驚喜道,“天錄,你也來了!”

便乘勢鬆開王真人,和艙內奔出的天錄又抱成一團,天錄雀躍笑道,“慈小姐,多謝你給我寫信,我還是頭一回收到信呢。”

她從王真人身邊走開玩耍,徐少微和阮容、齊月嬰也才方便前來見禮,王真人都淡淡應了,說了些勉勵之語,也都是無甚要緊的淡話,又對徐少微道,“你這趟差使辦得不錯,心性也有精進,學會克己了,未被貪欲衝昏頭腦,很好。”

徐少微麵上一白,低聲應諾,一句話也不敢多說,她在王真人、呂黃寧跟前都隱懷畏懼。阮慈已不是第一次發覺,此時不由琢磨王真人之意,心中暗道,“不會吧,大陣之力如此濃厚,徐師姐修為又這樣高妙,已是結丹圓滿,距離元嬰也不過是一步之遙。便是這般,真人還能在陣外感應到她的心思,知道她曾動念要拿容姐去換陽氣?”

她此次見到王真人,心中著實歡喜,直到此時才平靜下來,又想起瞿曇越是化身到此,不知本體是否前來,玄魄門有沒有派出旁人,便回身留意瞿曇越動向,見他也落入一葉小舟,感應望來,方才笑靨如花,對他揮手作彆。天錄也將身軀半藏在阮慈身後,好奇地露出一隻大眼睛,打量著瞿曇越。

瞿曇越容色寧靜,便是隻有金丹修為,姿容在這滿天神佛之中,也極是醒目。見阮慈望來,唇邊牽起一絲極淡笑意,微微頷首以為回應,又看了王真人一眼,便轉身落入甲板。阮慈心道,“他好像生氣了,這也是情種反噬麼?”

不過興起一念,倒並不掛心,轉頭便將此事拋開,拉著天錄嘰嘰呱呱說了起來,王真人眼神落到二人身上,二人均是恍若未覺。阮容微然一歎,正要說話,齊月嬰突對她使了個眼色,阮容心中也是一驚,省得自己有幾分僭越,忙收住不提。王真人便對齊月嬰之師莊真人道,“朽木不可雕,也隻能如此了,這一路想來辛苦月娘。”

“小師叔哪裡話來。”莊真人對王真人,也如同齊月嬰對他一般畢恭畢敬,唯恐有哪裡不周,聞言忙道,“慈師妹性出天然,又何須多加拘束,剛從絕境曆險而出,此番也是波濤洶湧,便由得她寬鬆片刻又有何妨。”

王真人聞言,不置可否。阮容垂頭站在徐少微身邊,心中怦怦直跳,暗道,“說是朽木不可雕,可他哪有約束過些許?師叔竟如此寵縱慈姑,方才真是我唐突了,慈姑雖是我妹妹,但修真界師徒遠勝血親,哪到我越過師叔來管束慈姑。此番倒是失了謹慎,不如月娘仔細。”

她也知道王真人修有感應法,隻敢稍微一想,其餘隱約憂思都死死壓在心底,隨在眾人身後走進船艙,眼見阮慈牽著天錄偷溜進來,也不在王真人身後侍立,站在角落和天錄一起倒騰著要泡茶,也再不敢多言什麼。隻坐在師兄下手,聽徐少微說些入澤之後的事情經過。

三人曾分開過一段時間,經曆有不同之處,王真人並未細問,隻聽了個大概,得知澤中可能還有兩個大玉修士,以及一名不知來曆的琅嬛金丹,種十六已是失落在空間裂隙之中,便點頭道,“我已知曉了。”

徐少微問道,“小師叔,此次是由誰家牽頭處置?”

王真人未答,他對徐少微似乎十分厭惡,方才那幾句話也是隱含敲打,莊真人代答道,“由太微、上清做主,青靈門福滿子在此地出事,被救走之後,因果已斷,倒是不便再出手了。我們上清是小師叔,太微那邊,萃昀真人也遣了化身前來,但此刻恐還不急著動手。”

他請示地看了王真人一眼,王真人微微點頭,莊真人道,“既然種十六失陷在空間裂隙之中,恐怕清善真人要來的,那便等他們一等。”

看來清善真人還是要撈一撈種十六的,阮慈心中又生出許多疑惑來,此時已覺徐少微十分礙眼——若是隻有師徒兩人,她便早開始磨纏了,非要問個究竟不可。莊真人、齊月嬰和阮容在此,王真人隻怕便不會同獨處時那樣好打動,而徐少微更是不惹他喜愛,有她在,隻怕王真人一句話都不會多說。

既然問不了王真人,阮慈便以眼神去問天錄,天錄悄聲道,“那種真人是清善真人心中的衣缽傳人,自然不會任由其流落在外。”

這是阮慈自己已想明白的事,天錄猶如說了幾句廢話,阮慈嘟起嘴,從他手中取過茶杯,走到王真人身邊放下,低聲道‘師尊用茶’。

王真人看她一眼,不出聲取過茶杯,隻在手心摩挲。天錄又端了茶盤來,給其餘幾人上茶,莊真人卻道,“他們這幾人從澤中返回,多少也是耽誤了功行,我正要打發他們好生調息修行,隻等小師叔此間事畢,一道回山。”

說著便起身告辭,倒是和齊月嬰一般,最善捕捉旁人心意,也是深知進退。

王真人並未多留,隻道,“清善恐怕馬上就要到了,爾等各量法力行事,不要過於貪婪。”

莊真人、徐少微、齊月嬰都是低頭應諾,顯然這是至少金丹期才能碰觸的某些知識,阮慈心中更增好奇,對莊真人也多了一絲好感,隨意同姐姐打了個招呼,便眼巴巴地望著王真人,眾人剛一退出艙房,她便迫不及待地問道,“恩師,這……”

見王真人手中依舊擎著那杯茶,心中又是一動,改口道,“這……這茶是我托人在遙山坊市買的,好貴呢,花了我不少靈玉,您且先品兩口,也不枉我一番孝心。”

這一句話便賣了好幾個好,還隱約點出王真人下賜不多,阮慈身家十分微薄,這就又牽扯到她給王真人發去的無禮玉簡了,王真人麵上似笑非笑,偏頭將阮慈看了兩眼,阮慈被看得越發心虛,此時再想到自己途中發出的玉簡,便是十分後悔,眼珠子轉來轉去,又衝天錄打眼色。

天錄也是會意,鼓足勇氣大聲道,“慈小姐,你在無垢宗所見,很是玄奇,我收信之後,便當即稟報給真人知道。你記敘得十分仔細,想來便是掌門一脈的郎君小姐有什麼所得,自也比不上我們紫虛天的見聞心得。”

阮慈這才明白過來,以王真人傲氣,若還要遣人詢問莊真人,令他再仔細轉告,又或是從天錄稟報之中得知,豈不是大失顏麵,叫人知道紫虛天師徒不睦?忙道,“我哪裡是不想告訴恩師呢,隻是怕恩師嫌我囉嗦罷了。既然恩師也不嫌我見識淺薄,那我自然是願說的,還有許多事想問呢。”

心中也不免嘀咕道,“感應既然已如此神通廣大,連遙山宗大陣都無法阻隔,那我走到哪裡,不等於是恩師耳目就到了哪裡,還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還要我親口說出,真是多此一舉。”

她也知道,隨著自己心念浮動、修為增長,師徒因果牽連隻會越發緊密,便是有咒術護持,兩人當門對麵時,王真人隻怕也能讀取她心中想法,因此很有些破罐子破摔。這也是因為王真人雖然待她不怎麼大方,但卻又縱容得很,從未約束責罰過阮慈什麼,她膽子就逐漸大了起來,在王真人麵前也逐漸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