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有何意趣把九霄同心佩還給我!……(2 / 2)

借劍 禦井烹香 5678 字 3個月前

如今她修為大進,東華劍已被煉化,便是王真人,隻怕也不能如以往那般隨意地感應她的思緒了。

王真人聞言,不過付諸一笑,阮慈對他撒嬌發癡也好,冷若冰霜也罷,不管他心裡如何想,麵上總是這樣雲淡風輕。因問道,“你和魔主相對,覺得他境況如何?”

他若哄阮慈,隻怕阮慈越哄就越是有脾氣,他不哄阮慈,阮慈又更覺委屈,翹嘴坐在繡墩上一句話也不說,片刻後不覺落下眼淚,哽咽道,“你為什麼不將玉佩還我?”

王真人望了她一會,緩緩歎了口氣,低聲道,“你是怨我,還是怨自己?”

阮慈若還要他來解釋這因果牽連之處,便也當不得這未來道祖了。四大令主及天錄之死,均是她一念之差,向王真人索取《太上感應篇》的結果,此事若從道祖視界來看,其實並不能說是一樁壞事,她幾次險死還生,在生死關頭的領悟以及突破,是在門內修行無論如何也獲取不了的。外出不過二十餘年,不說拔劍,便是己身修為,也是堪堪要突破金丹初期,且氣運、道韻兩個緯度,修為都有極大的長進。

如果再煉東華,無論如何都要經曆這番生死,

那麼不是天錄,也始終會有彆人犧牲。但阮慈不能釋懷的便是王真人竟也是這磨難中的一劫。

他擇選天錄陪她出門,在良國時更是坐視太史宜將她賺走,那九霄同心佩在她心中,本是救命稻草,實則卻成為蒙在眼前的一層紗布,使她比往常更加大膽,諸般因果之下,方才釀成這壯闊風波。她落淚道,“旁人也就罷了,為什麼偏偏是他!他一向與人為善,沒有半點壞心!”

便是四大令主,全都為她替死,但阮慈心裡也沒有這般愧疚,一來感情不深,二來若是在琅嬛周天內,也難說雙方是敵是友。唯獨天錄一向是天真浪漫、無欲無求,性若美玉,沒有半點陰霾,她卻還要親手煉化血肉,將他精炁奪走,這痛楚思之依舊令人落淚。阮慈有多怪責自己,便有多怪責王真人,但對王真人的怪責,反過來又回到自己身上,實在是她滿腔情思、自作多情,莫名其妙傾心於一個洞天真人,王真人心中,自然是將阮慈拔劍,看得比天錄的性命更重,他秉道而行,又怎會在乎阮慈的喜愛或是怨憎呢?

王真人道,“便是天錄,也有欲求之事,他想要達成,便自然要付出代價。”

他似乎不願多說,將明珠收起,又道,“此局因你一言而起,局中因果,可仔細參悟,你此番閉關不急於提升功行,隻將因果厘清,或許在《太上感應篇》上,便又有突破了。”

阮慈不肯說魔主之事,他也就不再問。阮慈心中極是鬱鬱,起身走了幾步,終於按捺不住,回身問道,“師尊,你平時何等寵愛天錄,他便這樣柔順地應你之意,獻祭自身,你難道就沒有半點悲痛麼?”

“你……你心底究竟還有沒有感情,你還算是個人嗎?”

她並不敢當真叱罵王真人,這一問實在是發自內心的迷惑,阮慈已不知這仙道修到極處,究竟修士和凡人還有什麼共同,倘若道心連這般親近靈寵都能當做籌碼,如此平靜地推上棋盤,沒有絲毫波動,那麼還能算是人嗎?人若無情,算是什麼呢?

王真人唇角微揚,倒並未生氣,袍袖一拂,幽幽道,“黃首山機緣久候,玄魄門風月情濃,阮慈,你所邁出的每一步,皆是你命中注定,又何須一再回顧,徒惹心傷?”

阮慈愕然望向王真人,卻見眼前景物變換,不覺已是回到自己洞府之中。又將王真人言語仔細咀嚼,心道,“黃首山,玄魄門,那一日我向師尊求取《太上感應篇》,若是聽了他的規勸,是否我拔劍因緣,便應在黃首山,瞿曇越……瞿曇越取走了黃首山的鳳凰精髓,一報一還,他原本應當是被情種所累,為我擋劫,死在黃首山中,令我能成功拔劍?”

她在燕山經曆種種,不知汲取了多少魔修精炁,方才能兩次嘗試拔劍,瞿曇越不過一人而已,怎麼就能支持阮慈拔出東華劍,黃首山中究竟又蘊藏了什麼,此時已是難以想象。最終阮慈拔劍途中,竟又有玄魄門弟子的身影,隻能說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她經曆此時,對氣運、因果也更有一番認識,隻是想到王真人原來已安排好另一條道路,天錄之死,全因她執迷不悟,不免又落下淚來。輕聲自語,“這一切又有何意趣?”

自她借劍以來,五百餘年始終受此劍所累,一身最盼逍遙,卻處處受人擺布,甚而連身份都不敢大膽言明,如今終於揚眉吐氣,從此成為半個棋手,更令阮容從劍使替身中解脫,了卻一樁夙願,但阮慈一生最淒涼憂鬱的時刻,也正是此時,心頭諸多雜念紛至遝來,更有許多感悟隻待梳理歸納,她倚在牆邊垂淚許久,卻要比此前所有時刻都更脆弱得多。

固然她一直以來都十分孤獨,但似乎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能體會孤獨的痛苦。似乎有什麼東西不可扭轉地逝去,再也無法追回,令她又是彷徨,又是無助,她實在不知原來順心而為,竟要付出這般代價,她不必死,但這又要比己身隕落更讓她無助傷心。

或者將來某一刻,她會將此時的痛苦看做是生命的饋贈,但此時此刻,嗚咽聲中,她卻也依舊為這生靈之苦,傷心欲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