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征能感覺到自己先前的狀態非常糟糕,身上汗液浸濕了衣衫,手掌抹著額上汗珠,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衣襟有些鬆垮,緊接著,整個人又忽地一僵,那裡的感覺……
他有些窘迫地扶腰起身,一連給自己施展了好幾個除塵術,等到身上清爽了,異味也全部除儘,又換了身衣袍,這才鬆口氣。
至於身上那些異樣,葉征隻以為是自己在意識模糊中掙紮而成,也沒有太過糾結,畢竟這洞府中除了他,便隻有小紅狐了,不是自己弄的,還能是小狐狸不成?
看了看手背上那幾道血痕,葉征運轉靈力將之消去,並未責怪小狐狸的舉動,甚至還有些欣慰,不枉他日日喂食養了這麼久,這小東西倒還有幾分忠心。
這麼想著,葉征臉色緩和了些許,抬手順著小狐狸的背脊扶摸幾下,以示讚賞。
這時腹中又開始鬨騰,葉征指尖微動,掐算過時辰,已經過了午時,這就難怪了!
他低頭摸摸肚腹,歎道:“彆鬨了,這就給你做靈食吃!”
這種痛楚雖然不輕,但他從前也是身經百戰,受傷無數,因此還是在可承受的範圍內,忍痛做完靈食吃了,腹中才算安穩下來。
小狐狸如今已經可以自己扒著食盆吃飯,不再需要葉征親手喂食,等到葉征吃完,它也就吃得差不多了。
經曆過昨夜那一場危機,葉征一連好幾日都沒有睡覺,晚上恢複了打坐的習慣,雖然身體更加疲累一些,多運轉幾遍靈力也能消解,與夢中陷入心魔的危險相比,身體上的疲累倒是小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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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重新安穩下來,一天天地滑過,許是生產之日將近,腹中孩子長得愈發快了,葉征的肚子也又大了一圈。
葉卿作為一隻小紅狐,依舊過著每日準時被葉征投喂,時而被擼毛的日子。
他當初涅槃醒來時,好死不死又落在妖族地界兒,於是不得不暗中去找小五幫忙,好在小五已順利晉升七階,能夠單獨外出曆練,而人妖之間的氣氛,也沒有混亂戰場巨變前那麼緊張,他才能在修為儘失,隻剩下化形之術的前提下,順利來到葉征師父身邊。
許是因為經曆過一次磨
難的關係,葉征近來待他越發親近,從前都是很少抱他的,如今閒下來也會將他抱在懷裡擼毛,有時候腹中的孩子鬨騰得不那麼劇烈,他就會順勢趴在葉征的大腹上,腹部柔軟的皮毛能感受到肚腹上那一凸一凸的感覺,甚是有趣。
但葉征這胎比他以往所見過的胎兒都要靈性,待在腹中也皮實得緊。
這日葉卿正趴在葉征肚腹上,任由那隻大手在自己背脊上從上往下擼著,舒服得他狐狸眼微眯,朝葉征“嚶嚶嚶”直叫喚。
腹部皮毛忽然感覺兩記強有力的踹動,緊接著,背上那隻大手忽地一緊,順勢握了拳,幾乎將他背上的皮毛扯掉,葉卿在這股巨痛之下,深深感覺自己受到了傷害,等葉征鬆手之後,他就一溜煙兒跳到了地上。
跑遠了些回頭看時,葉征依舊背脊挺直,雙腿微岔坐在石凳上,原先握了玉簡的手此時正撐著額頭,手肘擱在旁邊的石桌上,原本替葉卿擼毛的手,則轉而貼在肚腹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撫。
得,肯定又是腹中的小家夥鬨騰起來了!
連葉卿都忍不住吐槽,這小家夥鐵定是成精了,占有欲強到沒邊兒,如今連葉征師父替他擼毛都見不得,非要把注意力吸引回自己身上才行。
葉征此時的臉色也並不好看,葉卿敏銳地察覺到,他的眉心皺得愈發厲害,安撫肚腹的速度也加快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情況卻一直沒有好轉。
葉卿此時還是狐形,沒辦法替他診脈疏解,隻能求助於007:“那小家夥又出什麼幺蛾子了?”
007很快給出反饋:“情況恐怕不太妙。”
葉卿一動不動望著葉征,狐狸眼中流露出幾分焦急:“怎麼說?”
007道:“小家夥鬨得太厲害,最近又長得快,能量恐怕不夠了,葉征可能要再喝一瓶血才行。”
葉卿疑惑:“半年前不是才喝過麼?”
007隻道:“根據我的監測,確實如此。”
葉卿煩躁地抬起了爪子撓臉:“可我現在怎麼讓他喝血啊,當初關照過一年一瓶,現在時間未到,他怎麼會想起這一茬!”
007歎道:“你隻能自己想辦法了。”
眼前又擺了一個大難題,葉卿現在算是感覺到狐狸身體的不便之處了
,當初既然決定以狐身回來,他就沒想過要讓葉征知道他還活著,畢竟,這還牽涉到解決完前事以後,他得繼續留在這個世界的問題。
葉卿抓耳撓腮地想轍,視線依舊沒有從葉征身上挪開。
此時葉征貼在大腹上的手已經有些微顫,也不再撫動,指尖時而有靈光流轉,應該是在給腹中輸送靈力,但是,看起來沒什麼效果。
即便距離不是那麼近,葉卿都能清楚地看到,他肚腹上那劇烈的顫動,有幾次的凸起極為明顯,幾乎要將肚皮頂破。
葉卿是見多了孕婦的,孕夫也照顧過好幾個,從未見過有哪一個小家夥在肚子裡時就這麼能折騰,九尾狐族的血脈果然不能以常理看待,葉征雖是元嬰修士,體質強悍,所承受的辛苦卻絕對不少於旁人。
就這麼會兒功夫,葉征臉色已經煞白,胸膛劇烈起伏,粗重的呼吸回蕩在洞府中,一聲比一聲急促,他終是坐不住了,勉強捧著大腹挪到石床上躺下,狀況依然沒有好轉。
葉卿慌亂之中,瞥見桌上的茶杯,他想起半年前葉征喝下血液那回,自己也是看在眼裡的,於是隻能死馬當作活馬醫,幾步跳到桌上,用狐嘴叼起茶杯,而後又是幾個起落,跳到石床上葉征的身邊,他用小爪子勉強抓著茶杯,滑稽地做了個喝的動作。
然而葉征此時已經閉了眸子,兀自強忍痛楚,並未見著葉卿的動作。
於是,葉卿隻能就近用小爪子撓著他裸露在外的脖頸,誰知痛到極致都沒有發出半點聲響的葉征,卻因為脖頸處被撓了,突然泄了力氣一般,“厄啊”一下發出了聲。
葉卿嚇得立刻收回小爪子,正好葉征半睜了眸子,他又趕緊作出那個滑稽的喝茶動作,務求讓葉征看在眼裡,聯想起他留下的那些血液。
好在這個時候,葉征的腦子還是靈光的,他真的想起了剩下那幾瓶血液,此時也確實沒有更好的辦法,便隻能咬著牙取出一瓶灌入口中,有了血液的滋養,小家夥果然消停下來,葉征卻在極度疲累之後,再度進入夢鄉。
他的夢,當然還是那個反反複複幾成心魔的夢。
葉卿從007那裡聽說之後,心裡便存了幾分隱憂,但見他先前實在辛苦,
此時也不忍心打擾他,隻能期盼著他不要再陷入心魔。
然而現實往往和期待相反,大約兩個時辰以後,葉征的狀態再度惡化,全身發汗,表情變換,身體……身體也起了反應,和半年前陷入心魔那回一摸一樣。
一回生,兩回熟,葉卿這次一點猶豫都沒有,就直接化為人形,躺到葉征身邊,手掌熟門熟路探入葉征衣衫,然而在連番動作之下,葉征卻沒能順利疏解。
近距離看著葉征似痛苦,又似隱忍的表情,葉卿有些慌了:“阿七,怎會沒用!”他雖然是個熟練餓的產科醫生,但在這種事情上,著實是個新手,除了從前年少輕狂時,看過幾部片子,後來也隻在記憶中見過這種限製級場麵。
007隻是冷酷地送給他兩個字:“不夠。”
葉卿一時蒙圈了,怎麼就會不夠???
他雖然沒有親身上陣過,五指兄弟卻是無比熟練的,況且,上一回五指兄弟也是成功了的,這次怎麼就不行?
007自給出那兩個字以後,就沒有再理會他了。
葉卿隻能自己琢磨,腦中翻出原主的記憶,一遍一遍地強行觀摩,他忽然想起方才用狐狸爪子撓葉征脖子時,葉征表現出來的那種異樣,再結合原主的記憶,他左手握拳砸入右手掌心,是了,就是耳垂和脖子,這兩處正是葉征的敏感之處!
葉卿於是就在五指動作的同時,輕輕往葉征脖子裡吹氣,又咬咬他的耳垂,這樣一來,葉征渾身顫動,果然受不住,聲音低啞,喃喃地喚了兩聲“卿兒……”,又是一顫,終於平靜下來。
葉卿再度破了廉恥,他用了一刻鐘時間靜下心來,重新化為小紅狐,蜷在葉征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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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葉征是準時醒來的,身體的感覺又像上次那樣,側頭看了看身邊沉睡的小紅狐,並沒有吵醒它,自己輕輕地扶腰起身,除塵術加換衣,步驟都是一樣的。
他記得自己昨日是受了小狐狸的啟發,才想起要取出血液飲下,再加上上次為了喚醒他,在他手背上撓出了血痕的事情,便越發覺得這小野狐身上雖然沒有靈氣,卻又是異常地有靈性。
可是,身體連著兩次出了異樣,不由得他不在心裡存幾分疑慮。
葉卿這一次醒
來,連著十來天都沒好意思靠近葉征,時日久了,才放下芥蒂,繼續黏著他擼毛,做一隻狐狸雖然在某些方麵不方便,被擼毛的時候還是非常享受的。
葉征依舊過著每夜打坐的日子,隨著腰腹日益沉重,辛苦和疲憊也是與日俱增,可是最近的兩次睡覺都出了事,接下來,他是如論如何也不敢再陷入沉睡了。
他有一種預感,腹中的小家夥,恐怕不日就要出生了!
這就帶來了一個新的問題,真到了生產那日可要怎麼辦?
他是男子,雖活了九百多年,可也從未接觸過分娩事宜,更加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會麵臨這樣的狀況,可是,若讓他掩藏身份,去尋低階醫修相助,他卻是怎麼也舍不下這份臉麵的,當初偽裝前去診脈已是勉強,再讓他脫了衣衫,被人碰觸那種私密地方,這絕對不可能。
所以,即便老友青陽是個高階的醫修,葉征也從未想過要去求助於他。
既然如此,他隻能自己想辦法,初入仙途時,人人都要學習筋脈分布和身體結構,葉征不僅自己學過一遍,還教徒弟學過一遍,如今,當年那枚玉簡還留在他儲物袋中。
此時取出來觀摩查看,又是為了腹中孩子出生之事,難免便再度想起當年教授徒弟的情景。
不過五六歲大的徒弟粉雕玉琢,靈氣得不得了,學任何東西都是一點就通,讓他這個做師父的很有成就感,徒弟第一次獨自去外峰上課時,他還不甚放心地偷偷跟了過去,聽了外峰長老講課,他才知道自己教得確實不怎麼樣,難為徒弟小小年紀,機靈聰慧,沒有被他教岔了。
想當初徒弟小的時候,他雖明裡沒有表現出來,暗中還是照看得十分細心,後來徒弟長大了,向道之心雖然堅定,性子卻越發恣意風流,他深覺作為一個男修士,養成這樣的性子著實不大好,這才真正嚴厲起來,想把他的性情掰回正道,然而終究也沒能成事。
後來知曉徒弟本是九尾赤狐一族,才知這種性情合該是他們這一族的本性,然而,卻又把自己搭了進去……
葉征捏著玉簡呆怔了一會兒,才拋開往事,專心揣摩玉簡中的人體結構,借助這份記載,他試圖在腦中模擬
生產時該是怎樣一種情景,自己又該怎麼做,雖能把那種過程想像出來,可如果放在自己身上……
葉征一時心情複雜,臉上一抽,麵色微沉,翻手將玉簡扣在石桌上,頓了頓,又給自己倒了杯靈茶,仰頭一飲而儘。
事到如今,他已沒有其他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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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生產之日臨近,胎動頻繁,動靜愈大,葉征的日子過得越發辛苦,然而想到小家夥不日就要出生,便也時刻告訴自己,再忍耐幾日。
這一胎雖然一懷四五十年,但生產過程,和凡人一般無二,都是從陣痛開始。
葉征雖然已經從玉簡中弄清楚,孩子最終會從他身體裡的哪個部位出來,又哪裡知道生產時的細節,更加不知道,生產之前會有陣痛這一茬,原本腹中的小家夥這幾日便鬨得十分劇烈,開始那種不大明顯的陣痛,也直接被他歸類為胎動了,是以也沒有太過在意。
這一痛起來,大約是過了一日一夜,葉征才發覺肚腹這一陣一陣發緊,一陣密集似一陣的痛感不大對勁,但到了此時,他還是沒有意識到,這是孩子即將出生的前兆,他按照先前的經驗,難受得實在扛不住了,便從儲物袋中取出一瓶子血液灌下。
飲下血液之後,腹中疼痛還真稍緩了一些,這更給了他一種錯覺,以為生產之日尚未到來,因為距離他所認為的五十年之期,也還有一兩年呢!
血液飲下之後,照例有些昏昏欲睡,他甚至還在臨睡前,安撫了一下這兩日突然暴躁起來的小紅狐,不想讓自己的糟糕狀態嚇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