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伴隨著嗚嗚風聲, 雨越下越大, 像是要把這些天沒落到地下的怒氣儘數發泄出來。
巷子儘頭藍色塑料桶和輪椅一起被隨意堆在了一側, 原本屬於藍色塑料桶的位置上，劉王玉正狼狽不堪地跪在地上赤手挖著土, 他身上被雨水打濕，沾著泥土很是狼狽，雙手也被粗礫的石塊硌得血肉模糊。
他卻根本不敢停, 因為不遠處齊美在牆上爬來爬去, 不時停下來用想要吃人的眼神盯著他。
看得出來小姐姐忍著想要將劉王玉撕碎的願望忍得很是辛苦啊, 棚子下沈清城搬了張凳子坐在那看戲, 地上磕了一地南瓜子殼。
劉王玉狀態很不好, 他很疼, 手、臉、身上渾身上下沒有哪裡不疼, 他不明白事情為什麼會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 明明靠著奶奶留下的玉佛齊美根本傷不了他,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這樣下去他會死的。
他不想死。
想要活下去的欲、望戰勝了對齊美的恐懼，他動了動失血過多的嘴唇，“沈老師為什麼對齊美的事這麼上心？你同情她？”
話音剛落齊美便出現在他身前，臉對臉地衝他危險地咧了咧嘴, 他甚至聞到了對方身上傳來的腥氣和腐臭。劉王玉冒出的膽子登時就被嚇了回去，屁滾尿流地蹬著腳往後退。
齊美一步步向劉王玉逼近，在即將抓他的腳時忽然察覺到了什麼，她焦急地衝著沈清城叫了一聲就飛快地消失了。
僥幸逃過一劫的劉王玉鬆了口氣，但這口氣他顯然鬆的太早, 因為就在齊美消失的下一秒，巷子裡響起一道稚嫩的童聲：
“媽媽。”
齊安樂來了。
齊美不敢見齊安樂。
穿著背帶褲的小男孩有一張白白淨淨的臉，眼睛卻是沒有眼白的墨黑，他在巷子裡茫然四顧到處尋找，身形因為情緒不穩消失又出現。
一會兒在房頂一會兒在地麵，一會兒跟他媽媽一樣趴在牆上，一會兒直愣愣地踩著劉王玉的胸口。忽然他低下頭，沒有眼白的眼睛看見了劉王玉那張隻剩半張的臉。
“媽媽......”他低低喊了一聲，男人的粗話和女人的尖叫似乎又回到了腦海裡，他似乎又回到了那個漆黑的看不見光的晚上。
白淨的臉上漸漸籠上一股黑氣。
“啪——”沈清城扔掉磕完的南瓜子打了個響指，見小男孩朝他看來，他笑了笑道，“過來。”
臉上的黑氣退去，齊安樂歪著頭看他。
這小鬼，沈清城搖搖頭，取出銀針在自己指尖紮了一下，一滴鮮紅如寶石般的血珠顫巍巍地立在指腹上，“過來。”他又說了一遍。
男孩的腳動了動，一步，兩步，他真的聽了沈清城的話正在一步步走向他。
在這個過程中齊安樂神情安靜，屬於鬼的特征逐漸消失，越來越像正常的人類小孩，等他在沈清城麵前站定時，除了那雙墨黑的眼睛其他已經與常人無異了。
藏在暗處的齊美捂嘴痛哭，眼裡卻流不出一滴淚。
沈清城伸出手，齊安樂安靜地看了他一會兒，這才低頭去舔那滴血。沈清城的血，既可以是厲鬼的克星，也可以是厲鬼的補物。
齊安樂雙手乖巧地垂在身體兩側，隻動腦袋低頭舔血，很難想象這乖乖仔模樣的小孩會是一隻厲鬼，一隻比他媽齊美還凶的厲鬼。
齊美手上尚且沾滿了血，比她還凶的齊安樂身上卻乾乾淨淨的，這也是沈清城動了惻隱之心的原因。
小孩舔完後意猶未儘地嘖嘖嘴，抬頭又盯著沈清城看，然後嘴一張，“媽媽。”
沈清城：“......”
“小鬼，我可不是你媽，”沈清城無語道，拍了拍身邊還空半截的長凳，“坐。”
齊安樂坐下了，不是凳子，而是坐在地上抱著沈清城的腿，他頭枕在沈清城的大腿上，嘴裡不忘喊，“媽媽。”
行吧，你愛喊就喊，反正我也不會答應。
齊安樂坐的位置正好背對著巷子，沈清城對外麵的一人一鬼道：“屍體挖出來就去挖坑，想埋在哪就在哪挖，哦對了，把劉王玉脖子上的玉佛給我。”
“咻！”玉佛衝過雨簾向他飛來，沈清城抬手將其抓進手裡，他另一隻手召出道具銀針，用銀針在玉佛上刻畫著什麼。
見齊安樂好奇地望著他手裡的東西，沈清城彎起唇角，“一會兒刻好了你就不痛了。”戾氣褪儘，去投胎開始新的人生，哪怕隻是在遊戲裡。
一會兒後屍體挖出，濃鬱的臭氣從腐爛的屍體上彌漫開來，齊美叫了聲抓著劉王玉去給齊安樂挖墳。
齊安樂聽見聲音有些騷動，沈清城便擠了滴血給他，齊安樂又安靜下來。
又不知過了多久，墳挖好了。
沈清城將刻上符咒的玉佛掛在齊安樂脖子上，牽著他的手去找齊美說的位置，他們出了校門，穿過人潮擁擠的街道，最後到了一處開滿山花的小山。
遊戲結束後副本對玩家施加的限製已然消失，不然沈清城還真不知道怎麼把人帶出來。
齊美常常在閒暇時帶齊安樂來這裡郊遊野餐，這座小山風景並不如何秀美，隻是比起喧鬨的城市多了幾分靜謐安寧。
墳已經修好了，是用新鮮的泥土堆成的一座小土包，前麵插了塊寫著齊安樂名字的木板，也不知道齊美從哪搞來的這東西。
齊美沒有出現，她藏在遠處抓著奄奄一息的劉王玉緊張地注視著這裡。
沈清城摸了摸小孩的腦袋，在對方抬起頭看他時擠開手指上的傷口在小孩的額頭和玉佛上點了點，隨後他掏出褲兜裡早已準備好的符紙點燃扔到墳包上。
墳包上燃起幽藍的火光，他輕輕推了推齊安樂，“去吧。”
齊安樂喊他，“媽媽？”
沈清城並未回答，“去吧。”
齊安樂走進了火光裡，幽藍的火焰逐漸吞噬了他，他握著玉佛，眼中的黑色褪去，不大的身子很快化作光點散開。
沈清城離開時發現藏在遠處的齊美已經不見了，他也不在意對方的去向。
雨後的天空乾淨明朗，他呼出口氣伸了個懶腰，“總算搞定可以去度假了！”啊，首先得去學校把行李拿出來，錢還在裡麵呢！
......
【說送去投胎就送去投胎，我美人牛逼！】
十天後。
【倒計時結束，玩家正在脫離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