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笑臉的眼睛隻有細細兩條長縫, 像是上下眼皮黏在一起沒有長開。
嘴角彎起的弧度很大, 揚到耳邊。
扁平的鼻子除了兩個鼻孔其他部分幾乎和麵部融為一體。
它有著瘦長的手腳，寬鬆的衣服穿在身上像套著空蕩蕩的竹竿。
一股紙張燒過後的焦糊味彌漫著飄進鼻子裡。
沈清城鎮定地與之對視，甚至有閒心思索麵前鬼影與乘務員的區彆。
如果把乘務員看作“人”, 那麼鬼影粗糙的外表隻能稱得上是人偶。
它不是乘務員。
得出這個結論後他便有些手癢了, 湊這麼近乾嘛, 不知道自己長得很醜嗎？
他放在腿上的手剛動了動, 立刻便有另一隻手覆了上來。
沈清城側目看去, 不知什麼時候醒來的陸戚衝他搖頭。
好吧, 忍忍就忍忍。
彎著腰的鬼影頂著它那笑容詭異的臉靜靜在沈清城麵前停留了一會兒, 然後直起身去了彆的地方。
沈清城麵前一下沒了鬼影遮擋視線, 他這才看清原來像剛才那樣的笑麵鬼不止一個。
它們有很多, 套著空蕩蕩的衣服密密麻麻地擠在車廂裡, 而窗外沒能擠進來的更是一眼望不到儘頭。
它們在車廂中走來走去, 嗒嗒嗒的竹竿聲一聲接一聲連綿不絕地響起，密集得令人頭皮發麻。
早已有其他玩家醒來, 他們縮在自己的座位上, 或是低著頭眼睛緊閉自欺欺人，或是雙眼睜大捂著嘴巴大氣不敢出。
甚至有害怕得鑽到椅子底下的，比如本該坐到最後去的男玩家。
他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 窄小的空間使他不得不把身體儘量蜷縮成一團。
嗒。嗒。嗒。
一條條細長的腿在他眼前經過, 寬大的褲腳掃起一縷縷冷風, 吹得他渾身冰涼。
它們朝他走來了。
有個堅硬冰冷的東西抵住了胳膊, 男人僵硬地轉過頭, 旁邊一張鮮紅的笑臉近在咫尺。
對方彎著腰對椅子底下的他笑，手緊緊扣在他的手臂上。
啊！
男人張嘴發出無聲的嚎叫，連滾帶爬地從椅子底下爬了出來。
竹竿聲嗒嗒嗒一時間陡然變得急促，無數個笑麵鬼對爬出來的男人一擁而上。
男人很快被淹沒在鬼影裡。
沈清城看向陸戚，嘴唇開合：我聽不見他的聲音！
話落後發現他連自己的聲音也聽不見。
他皺起眉頭問：怎麼回事！
陸戚搖頭，無聲道：在這裡等我。
！
他更加劇烈地把頭搖回去，反手抓住陸戚，問：你要去哪？
陸戚沒說話，拉住沈清城的手腕避開笑麵鬼往前排走。
不遠處另一個本該去坐最後麵的女玩家目睹了這一切，徹底崩潰。
她不想死，不想被鬼抓走。
女人掙紮著離開座位，哭著哀求身邊的每一個人，她求他們救救她，她不想死。
她不想死！
她看到了林穩，林穩沒有回避她的視線。
對，這個人會救她，他是個好人，他肯定會救她的！
可是擋在他們中間的鬼影太多了，她過不去。
就在女人近乎絕望的時候，她看到了抱著孩子的藍秀兒，她像是看到最後的希望般猛地衝了過去。
身後笑麵鬼已經碰到了她的肩膀，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抓住藍秀兒不放，嘴裡渴求道：救救我，求你了救救我……
眼淚從她眼眶中不斷滾落。
藍秀兒有一瞬間的猶豫，但視線觸及女人揪住孩子繈褓的手，她突然驚醒，奮力把女人往外推。
一個要推，一個緊抓住不放，繈褓裡的孩子很快在拉扯下哭了起來。
孩子的嚎哭無聲無息，小小的身子哭到抽搐顫抖，從沈清城的角度他甚至能看到小崽子嘴巴裡震動的聲帶。
他走過去扯開了女人的手。
半邊身體被笑麵鬼淹沒的女人立刻雙手死死掐住沈清城的手腕，她的雙眼哭紅了，歇斯底裡地哀求：救救我！
沈清城是準備救她的，他另一隻手已經捏住了喚出的銀針。
陸戚單手握住長刀斜劈向女人身後，刀影淩厲迅疾。
唰的一聲，長刀劈空，刀身從鬼影身體中穿透。
沾了沈清城血液的銀針也直接從鬼影身體裡飛了出去。
沈清城怔住。
就是這麼一愣神的時間，女人被笑麵鬼們團團圍住，她搖著頭無聲哭叫，卻隻能無能為力地任由笑麵鬼們圍攏推擠。
完成任務的鬼影潮水般洶湧退去，很快的，車廂裡車廂外，所有鬼影消失得無影無蹤。
仍舊是死一樣的寂靜，可是車廂裡已然少了兩個活生生的人。
嗒。
嗒。
血液從手腕上被女人抓出的傷口沁出彙聚著滴落到地麵。
沈清城身體晃了晃，目光下意識找到自己熟悉的人，他嘴唇動了動：陸戚……
一陣倦意襲來，沈清城眼前一黑。
……
“哐哧哐哧~”有著朱紅漆皮的火車在荒無人煙的軌道上行駛。
火車第九節車廂裡，沈清城顛簸著在陸戚肩膀上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