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1 / 2)

等轉了彎,喬文才停下來,雖然跑了不過十幾米,卻也累得氣喘籲籲。

這可憐小身板當真是質量堪憂。

陳迦南伸手替他擦了擦額角細汗,望著他鄭重其事道:“小喬,你彆怕,我不會讓飛哥欺負你。”

喬文喘著氣抬頭。

一抹穿過高樓和電線餘暉,落在他那張俊朗臉上,將此刻嚴肅又堅定表情照得分明。

看來家夥以為自己是真被秦雲飛嚇到了?

喬文舒了口氣,好笑道:“我不是怕秦雲飛,就是不想惹麻煩。”

其實怕秦雲飛也正常,畢竟對方是在城寨裡飛揚跋扈為所欲為和興社紅棍。但他畢竟不是從前喬文,而且知道在陳迦南大反派光環麵前,秦雲飛就是個微不足道炮灰。

若真有什麼事,這個原本大反派就是自己護身符。

當然,想是這樣想,但畢竟劇情已經完全改變,他對未來事已經一無所知。總歸為了保險起見,誰也不要惹上麻煩,免得生出無法掌控變故。

幸而和興社雖然把持這城寨,但自稱洪門正統社團也有嚴格規矩,其一就不能隨意欺淩城寨百姓。隻要他沒什麼把柄落在秦雲飛手中,就算對方看上原身這張臉,也不可能真強搶民男。

想到這裡,他在心中暗暗歎了口氣,怪隻怪原身生了長禍害臉。

這點小插曲沒有影響喬文工作興致。回到家後,便拿出兩個賬本,在昏黃燈光下認真研究起來。

阿婆知道他在工作,沒敢打擾他,隻將熬好一盅補湯放在桌上,叮囑他彆忘了喝。

喬文笑著點頭,讓阿婆早點休息不用管自己。

來到這個世界還不足半月,他分明覺得在自己努力吃喝之下,原本那具風吹就倒病弱身體,已經好了不少。不過這好轉也隻是相對,畢竟基礎實在是太薄弱,想達到陳迦南身體那狀況,這輩子肯定是不可能,能上兩層樓不大喘,他已經心滿意足。

今天對他來說,算是個特殊日子,而每回特殊日子,陳迦南都會化身人形蝙蝠,從窗戶裡鑽進來跟他聊天一起睡。

今晚自然不例外。

他看完賬本剛上床,陳迦南便鑽了進來。

兩人並排躺在小小木床上,老舊風扇,咯吱咯吱響著,勉強吹起一絲涼風,但因為心情平靜,倒也不覺得熱。

陳迦南雙手枕著腦袋,隨口問:“今天工作到底如何?有沒有受欺負?”

喬文笑道:“挺好,就是工廠大都是老工人,對林子暉這個小老板不是太服氣。”

陳迦南撇撇道:“四眼仔本來就不像個老板,若是遇上我,講不服也得打服,拳頭有時候還是很有用。”

喬文好笑道:“沒錯,回頭指不定要借你拳頭一用。”

他倒不是隨便說笑,今晚回來後,他一直在是思考怎麼解決問題,他沒那麼多耐心跟吳耀東周旋,這個阻礙肯定是得速戰速決,而要速戰速決隻怕確實得訴諸一點武力。

兩個人嘰裡咕嚕聊了會兒,很快就靠在一起呼呼大睡。

隔日,陳迦南想都沒想又要送喬文出城寨,喬文隻覺哭笑不得,自己一個成年男人,天天被當成個小孩子,實在是說不過去——對他來說,分明十九歲陳迦南才是孩子。

於是好說歹說打消了他念頭,自己出了門。

林子暉照舊是吩咐司機來接人,喬文原本覺得自己一個小秘書,天天蹭老板車上班,著實過意不去,無奈暉少爺盛情難卻,他也就欣然接受了這份好意。

林子暉昨晚應該是研究了一夜管理工廠對策,今日明晃晃頂著一雙熊貓眼,倒是多了幾分威嚴。

等喬文一上車,他就一臉認真地開口:“阿文,我決定今早召集全廠員工開一個大會,告訴大家我接下來對工廠規劃。”

喬文點頭:“我支持你。”

就是不知道這個大會會不會順利?

林子暉一聽,來了興致,一路上嘰裡呱啦將自己計劃仔細講給了喬文聽。

喬文一邊聽一邊心下仔細琢磨,覺得林子暉這個大男主現在還是有點天真。

到了工廠,吳耀東依舊是殷勤地給辦公室轉備好豐盛茶點,尤其是林子暉昨天大為表揚蛋撻,更是準備了整整兩盒。

除此之外,大概是怕光有電視機還不夠,他還讓人準備了好幾份花邊雜誌,光是封麵比基尼女郎,都足夠吸引人眼球。

可惜林子暉作為一個金手指大開爽文男主,在原書中走是事業型禁/欲路線,可謂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一直到搞死大反派陳迦南,正牌女主都沒確定。

不過現在看來,林子暉不是禁\欲係,而是缺少必要性教育。因為看到這些雜誌,他第一反應是如避蛇蠍兒一樣丟得老遠,仿佛自己純潔心靈看一眼就要被褻瀆一樣。

喬文對他冰清玉潔簡直無語。

不過他自己對這些也沒什麼興趣,於是一堆花花雜誌很快就被兩個年輕男人打入了冷宮。

林子暉喝了點茶,深呼吸一口氣,對喬文道:“走,我們去開會。”

兩個人先去了旁邊吳耀東辦公室。

看到人來,吳耀東一臉笑嘻嘻道:“暉少,您需要什麼嗎?”

林子暉道:“你去把人都召集到外麵小廣場,我給大家開個會。”

吳耀東:“您有什麼要求告訴我,我轉達給大家就好,沒必要您親自開會。”

林子暉沉下臉,難得做出一個嚴肅冷冽表情,道:“怎麼?東叔覺得我給工人開會有問題?”

吳耀東愣了下,訕訕一笑,道:“當然沒問題,我這就去召集人。”

廠房外院子,容納三百人綽綽有餘,工人們拖拖拉拉排好隊,是一片嘈雜場景,仿佛不是來開會,而是來談笑風生。顯然大部分工人,並未將站在前方林子暉發放在眼中。

還是吳耀東開口說安靜,隊伍才安靜下來。

林子暉站直身體,清了清嗓子,開始講話:“今天把大家召集起來開個短會,是想我們彼此熟悉一下。雖然大家應該都知道我身份,但我還是正式做個自我介紹,我叫林子暉,是林總兒子,被他安排來明月廠打理工廠事宜。我知道大家多是在明月廠做了很多年老員工,經驗豐富,我初來乍到,請多多關照。”說著頓了頓,又介紹旁邊喬文,“這位是喬秘書,今後他會同我和東叔一起打理工廠,希望我們工廠,在大家共同努力下,業績蒸蒸日上。”

這番話他準備了許久,說得可謂是激情飽滿。

然而他還沒說完,底下已經不少人開始竊竊私語,甚至不能叫竊竊私語,而是公然交頭接耳,偶爾還會發出低低哄笑。

林子暉來工廠,眾人都是知道,但許多並未見過他。此刻見他是個戴眼鏡後生仔,跟著秘書更是個少年,不少人自然覺得好笑,完全沒將兩人當做一回事。

除此之外,林子暉不過是林兆明養在外麵私生子這件事,想來也早就傳遍工廠。在工人眼中,林子暉這樣身份,顯然遠遠比不上跟著林兆明二十多年元老吳耀東。

見秩序如此混亂,甚至自己這個小老板被公然忽視,原本積攢了足足勇氣林子暉,登時有點繃不住,輕咳一聲,看向吳耀東,示意他出馬維持秩序。

然而這回吳耀東卻像是完全不會察言觀色一般,對他示意視而不見,隻是依舊笑著站在旁邊。

喬文眯了眯眼睛,看出吳耀東是故意為之。

看來自己這個秘書,是時候該幫老板排憂解難了。

他掃了一眼隊伍,目光落在隊伍最後兩個高個子男人身上,清了下嗓子高聲道:“那兩位大哥,請你們上前一步。”

他手指方向很確切,所有人都朝那兩人看去。

喬文對著看過來兩人,點點頭:“就是你們兩個?”

兩個人吊兒郎當走上來,往吳耀東麵前一站,顯然是工廠裡老油子,壓根沒將喬文和林子暉當一回事。

喬文笑了笑:“東叔你們應該都認識很久了,不用看他,看看你們麵前這位新老板,你們知道他是誰嗎?”

那兩人對他話分明是很莫名其妙,其中一人下意識點頭回道:“少東家暉少。”

喬文點頭:“原來你們知道暉少是老板,那剛剛暉少說話,你們在下麵聊得那麼大聲,莫非是對暉少話有意見。你們放心,暉少很好說話,現在給你們機會,有什麼意見,當麵同暉少講。”

這兩個工廠老油子,原本沒將林子暉當一回事,現下被個新來秘書拎出來,頓時顏麵無光,但畢竟林子暉是老板,也不敢輕易造次,隻能看向吳耀東:“東叔……”

吳耀東還沒說話,喬文先笑眯眯開口:“東叔,暉少現在是老板,老板開會工人這個態度,不知是慣來這麼鬆散,還是沒將暉少這個新老板放在眼中?”他微微一頓,又才繼續,“這些年工廠一直是東叔管理,想必對工人最是熟悉。您說,他們這樣是什麼回事?”

吳耀東微微一愣,原本打算趁此機會給這倆愣頭青一點下馬威他,沒想被喬文這個愣頭青先發製人。

喬文不過十八歲,看來還是個少年模樣,偏生又生得極為漂亮,實在是不像是個有威懾性男人。

然而他這一番話說完,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吳耀東更是啞口無聲,一時不知如何應對,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沉著臉朝那兩人喝道:“暉少講話你們都不認真聽,是不是不想乾了?還不快給暉少道歉。”

這兩人趕緊給林子暉鞠躬道歉:“暉少,對不起。”

林子暉擺出一副嚴肅樣子,清了下嗓子,道:“下不為例,你們下去吧。”然後大手一揮,“好了,短會就開在這裡,大家回自己工位。”

說完又看了眼喬文,喬文會意,又笑容可掬地對吳耀東道:“東叔你看,工廠員工好像還沒意識到暉少是新老板,我以為暉少應該還是得在生產線和倉庫多轉轉,天天坐辦公室,隻怕坐上一年半載,工人們也沒這個覺悟。”

吳耀東訕訕地笑:“暉少有什麼事吩咐我去辦就好,生產線都是些雜事,不必勞煩暉少爺親力親為。”

林子暉眉頭皺起來,這老家夥顯然還是不想自己插手工廠事。他再次看向喬文,對方輕輕點了下頭,笑道:“暉少爺明白東叔這些年打理工廠辛苦,不過看今日工人們開會時鬆開表現,想必是東叔一個人管理幾百人心有餘而力不足。您放心,以後有暉少爺和我幫手,東叔會輕鬆很多。林先生也是明白東叔難處,才派暉少爺過來。”說著,不等吳耀東開口,又乘勝追擊,“正好現在剛開工,不如東叔親自帶暉少爺去生產線和倉庫轉轉。”

被個後生仔拐彎抹角擠兌,吳耀東臉色變得不大好看,想用之前那套說辭搪塞已經不可行,而且喬文話幾乎已經是向他宣告,林子暉不是來當少爺混日子,而是真來接管工廠。

他隻能皮笑肉不笑地點點頭:“好,我這就帶暉少爺和喬秘書仔細去流水線轉轉。”

於是,喬秘書上任第二天,終於得以與暉少爺正式踏入明月廠車間和倉庫。

上回匆匆一瞥,果然沒有看錯,整個流水線工作效率極為低下,一來是員工工作狀態鬆散,二來是機器設備老舊。至於生產出來成衣,工藝水平參差不齊。

當然,這還不是最重要,更要是,喬文發覺材料質量十分低廉。雖然明月廠如今生產成衣,走得是廉價低端路線,一件外套出廠價頂多幾塊錢,利潤極少,但這個成本還是跟實際上有些出入。

也就是說,實際上成本,肯定是要低於賬上成本。

因為工廠利潤低下,普通工人薪水不過五六百,這在整個行業也略略偏低,工人工作效率低下,倒也合情合理,畢竟拿多少錢就乾多少活。

至於真實成本和賬麵差價進了誰口袋,可想而知。

雖然昨天看到賬本時,喬文就已經料到吳耀東不讓他們進流水線參觀是怎麼回事,但現實擺在麵前,還是讓人一言難儘。

而這廂吳耀東自是已經看出林子暉並不是來混日子少爺,而他身邊喬文更不是個好糊弄主。一麵領著人參觀,一麵連連叫苦:“暉少爺你們有所不知,自從歐美限製進口配額後,咱們港城出口配都被那幾大家壟斷,隻能從他們手中購買。明月廠盈利低買配額不劃算,林先生就讓我們隻出口東南亞。這幾年棉花之類材料價格又一直上漲,成本節節高升,彆看我們都用低價材料,但出廠價也低,利潤實在是稀薄,工人們工資也許久沒漲,大家願意留在廠裡,已經是謝天謝地。這兩年我為了工廠,頭發都愁白了。”

林子暉學先前喬文那套,笑說:“如今製衣廠太多,我們這樣規模廠子,確實難做。我阿爸也是知道東叔辛苦才叫我過來。今後由我和喬秘書跟你一起打理工廠,您就能少操點心了。”

喬文也笑著附和:“是啊,東叔您辛苦了這麼多年,也是時候好好休息一下,該輪到我們年輕人做點事了。”

林子暉點頭,一本正經道:“要不然把我辦公室電視機,挪到您那裡去,您沒事看看電視喝喝茶,指不定頭發還能黑回來。”

喬文:“……”

小夥子有前途!氣死人不償命。

吳光耀果然是被噎了個臉色鐵青,偏偏還要勉強裝作一副笑臉,於是那張圓潤臉,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看著實在是滑稽。

這一天,由於吳光耀一開始輕敵,以及喬文和林子暉完美配合,一番男子雙打下來,比起初來乍到頭日,可謂是局麵突轉。

接下來兩天,吳光耀更是處處暴露自己問題。

這人當了明月廠十幾年經理,這幾年幾乎是將廠子變成自己私人地盤,利用林兆明放任自流,一本本假賬做下來,掙了個盆滿缽滿。原本還能照這樣繼續賺下去,哪知半路殺出個便宜少東家和個小秘書,他豈能坐以待斃,勢必要讓兩個不知天高地厚後生仔知難而退。

於是,三天後,吳耀東聲稱自己生病,忽然請了假。

經理休了病假,理論上,工廠就是林子暉說了算。雖然他也知道吳耀東這病假是故意為之,但到底還是頗有幾分天真,以為是這幾天他和喬文配合大獲全勝。於是準備趁著吳耀東不在,擼袖子大乾一場。

但喬文卻看出事情沒這麼簡單。

果不其然,林子暉袖子還沒擼多久,工廠就開始接二連三出岔子,先是正在趕工一款襯衣紐扣用光了,供貨商那邊說要兩天後才能送貨。采購主管吭哧吭哧過來給林子暉報告情況,請他解決。

林子暉聞言,親自打電話過去,那頭答複也是一樣,且態度堅決而敷衍,說完就掛了電話,完全不給他催貨機會。

林子暉問:“遲兩天影響大嗎?”

主管是個四十多歲男人,姓王。

此刻這位王姓主管一臉心急如焚:“生產線馬上就用完了,等兩天恐怕一條線得停下來。這筆訂單四天後就得交貨,定然是來不及。”

林子暉聽了這話,也是有點急了,求救般看向喬文。

喬文想了想,輕描淡寫對主管道:“麻煩王主管把樣品拿過來讓我們看看,我和暉少想想辦法。”

王主管應聲點頭,飛快拿了紐扣過來交到他手中,見他認真仔細地看,試探道:“這家紐扣供應商,跟我們合作很多年,價格很好,就是經常交貨不準時,非得東叔親自催才行。要不然……”他頓頓,“暉少打電話給東叔,讓他幫忙去催一下。”

果然在這裡等著呢!

喬文了然地扯了下嘴角,道:“王主管,你在工廠多少年了?”

王主管回道:“快十年了。”

喬文點點頭:“那做采購主管多久了?”

王主管:“差不多四年。”

喬文點點頭,似笑非笑道:“做了四年主管,想必對各家供應商已經很熟悉,催貨竟然還要東叔出馬,您這個采購主管,做得似乎是不大合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