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1 / 2)

一番惡鬥後,大敗而去的匪徒們很快躥回河邊的叢林,隻剩下一隻還未燒儘的破船,以及隱隱泛紅的河水。

河道裡安靜得又隻剩下他們這隻船航行的聲音。

阿誌三人在爆炸中受了傷,好在因為喬文提醒得及時,傷得並不嚴重。船上惡戰的幾人,也各自受了不同程度的傷,不過都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硬漢,一點刀傷並不算什麼。

算起來,隻有喬文是毫發無損。

這河道實在不安全,得在天黑之前抵達,江遇風不敢耽擱,吩咐舵手加速開船。剩下的人都劫後餘生般,坐在甲板上療傷休息。

喬文則跟著陳迦南默默進了船艙。

陳迦南手臂也受了點刀傷,倒是不嚴重,隨便用碘伏處理了下便作罷。兩個人靠坐在地上的鋪蓋卷旁,望著船艙外不斷劃過的熱帶叢林風光,一時都沒說話。

沒出聲的不隻是他們,外麵甲板上的幾人,也都處於長久的沉默中,仿佛被這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給嚇壞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喬文將目光收回來,落在陳迦南手臂上的傷處,問:“南哥,疼嗎?”

陳迦南愣了下,輕笑了笑,搖頭:“一點小傷,不疼。”說著,伸手揉揉對方的頭發,“是不是嚇壞了?”

他已經記不清自己多久沒這樣摸過喬文,往常他當他是弱不禁風需要自己照顧保護的弟弟,總是這樣摸他的腦袋。但似乎就是從幾個月前開始,喬文好像忽然長大,不再是他熟悉的膽小怯弱的阿弟,遇到事情比自己更有主意。

但再有主意,他的弟弟也才剛剛十八歲,是個什麼都還沒經曆過的少年,如今叫他眼睜睜看到他們殺人,哪能一時接受得了?

彆說是喬文,就是他自己,想到剛剛那些十幾歲的童子軍,不知死了多少個,他心裡就有些受不住。

往常不是沒見過殺人,城寨裡三天兩頭便有人橫屍街頭,他以為殺人不是什麼大事,但真的輪到自己動了手,才發覺,一條活生生的命,死在自己手中,那種衝擊力還是比他預想的巨大。

這樣想著,他將手從喬文的頭上,滑至單薄的肩頭,將人攬進自己的臂彎中。

喬文抬頭看他,猜到他也正在為今天頭一回殺人心中難受。可饒是這樣,他還在安慰自己。他沒掙開他的手臂,反倒順勢靠在他肩頭,低聲道:“南哥,我沒事,如果不是你動作快,我隻怕是被那小孩給殺死了。”

陳迦南腦子裡浮現那孩子的模樣,其實並沒看清楚,隻隱約看出個是個十三四歲的瘦弱少年,這麼小的年紀就成了亡命之徒,必然是生活所迫。他當然不後悔自己殺了他,隻是也忍不住有些唏噓。

喬文不動聲色看了他一眼,十九歲的年輕人,此刻表情沉沉,難得露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悲憫。

原本眼睜睜看了這一場惡鬥,自己心中很有些五味雜陳,但現在見陳迦南在殺人後,並沒有露出殺戮後嗜血的興奮,反倒有點愁腸百轉的樣子,可見他本質確實是個仁慈之人,這多少給了他一點安慰。

卻又不禁有些疑惑,這樣一個人,在原世界中,到底是經過了怎樣的心路曆程,才變成惡貫滿盈的大反派的?

兩人安靜地靠在一起,各自有各自的心思,再次陷入長久的沉默中。直到江遇風進入船艙,打破了這份安寧。

江遇風是個大個子,彎身鑽進來,一抬頭,便看親密依偎在一起的兩兄弟,似是正在發呆。

他先前就知道兩人感情好,這幾日在船上,更是親眼所見,同吃一碗飯,同睡一個被窩。但恕他見識少,自己活到二十多歲,還真沒見過哪家這麼大的兄弟,晚上睡覺時,睡著睡著就抱在了一起。

若不是因為他很確定,這兩人是純潔無瑕的兄弟情誼,他都忍不住要往彆處猜想了。

他默默看向這兩個年輕人,一個帥氣一個俊美。

彆說,還挺養眼。

“怎麼?還沒緩過勁兒?”他走過去,在兩人對麵坐下。

喬文回神,坐直身體,與陳迦南異口同聲道:“風哥。”

這一眾人中,就數江遇風大風大浪見得最多,是以他雖然心有餘悸,卻也還算淡定從容,走到兩人旁邊坐下,伸手搭在陳迦南肩膀,勾起嘴角輕笑了笑:“阿南,今日你救了風哥一命,這個情風哥記住了。”

陳迦南對此卻是不以為意:“我要是這點事都做不了,怎麼對得起風哥給我的機會?”

江遇風笑著搖搖頭,又看向喬文:“不過,今天功勞最大的還是阿文,要不是你發現異常叫阿誌他們返回,又讓船後退,隻怕我們今天已經折到這裡了。”

喬文道:“我也是忽然感覺不對勁。”

江遇風好奇問:“你是感覺哪裡不對勁?”

喬文蹙眉搖頭:“我也說不上來,就是憑直覺。”

江遇風愣了下,片刻後,稍稍正色,又道:“阿文,再遇到今天這種事,不管什麼情況,都不要太心軟。”

“沒錯!”陳迦南也終於從殺人之後的傷春悲秋中回神,義憤填膺點頭附和,“你剛剛一個心軟,差點死在那小兔崽子手中。”

喬文想起剛剛那千鈞一發的場景,也是脊背發涼,他緩緩吐了口濁氣,直到這一刻,才清晰認識到,在弱肉強食的殘酷年代,但凡對敵人有一點仁慈之心,就可能導致無法挽回的後果。

隻是殺人這件事,對他來說,確實是太難了,何況對方還是個孩子——即使他很清楚,這個被戰爭摧殘多年的國度,早已經婦孺皆兵。

江遇風又道:“阿南你也是,不就是殺個人麼?這些匪徒就是奔著咱們的命來的,你不殺他們,他們就得殺咱們,打起精神,這趟任務還沒結束呢。”

陳迦南不比喬文心中有那麼多彎彎繞繞的柔腸,聞言果然打起了精神,原本略微沮喪的雙眸,冒出兩簇凶光,惡狠狠道:“沒錯,我不殺他們,他們就得殺我。如果不是看著這些雜碎年紀小,我絕不會手下留情,以後敢再來,來一個殺一個來一雙殺一雙。”

喬文抬頭默默看他的反應,這才符合他準大反派的人設。

他又瞥到他手上還未乾涸的血跡,忽然有點憂心忡忡,因為知道有些事情,一旦開了頭,往後也就理所當然順理成章了。

時至今日,他是絕不想陳迦南再走老路的。

此時斜陽已經隱沒山林,隻剩一片彩霞掛在天空,且隨著船隻的航行,那色彩是越來越暗淡,眼見就要天黑。

幸而餘下的路程,無波無瀾,十分順利,及至天空隻剩小小一抹紅時,終於看到了插著安沙部隊旗幟的巡邏船。

想必安沙是已經交代過,這些船隻看到他們,確定身份後,便迎上來為他們帶路,半小時後,終於在一處碼頭停下。

雖然有碼頭,但兩岸依舊沒有村落,至於城

鎮,那更是連影子都看不著,顯然安沙如今的老巢,坐落在人煙罕至的叢林深處。

不過這碼頭倒還算個正經碼頭,旁邊停著幾隻小機動船,岸邊有穿著黃綠色軍裝的士兵持槍站崗。他們這艘貨船在茫茫大海航行時,隻能算是小小的一葉扁舟,但到了內河,便算得上龐然大物,往岸邊一停,頗有氣勢。

貨船剛剛停泊好,便見餘暉微光之中,一輛吉普車從岸邊那唯一的土路駛來。

車子仿佛隻是做個樣子,行得很慢,以至於車後還跟著一列步行的衛兵。車上的人,正是前來親自迎接江遇風一行的安沙將軍。

吉普車碼頭前停下,站崗的衛兵上前,朝車上的人行了個標準的軍禮。

後排座的安沙邊回禮邊下車,他是個黑皮膚的中年人,矮小精悍,掛著一臉笑容,看著是個十分爽朗的東南亞軍人。

在一眾衛兵的簇擁下,安沙走到碼頭邊,朝船上的人揮手,用不甚標準的蹩腳漢語道:“江兄弟,我可是等了你們好久,歡迎歡迎!”

江遇風抬手回應:“安將軍!”

安沙是港城五爺的老主顧,這亦不是江遇風第一次替五爺送貨,自然早同這人打過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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