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性楊花的下堂村花(1 / 2)

這個年代的農村婚禮樸實無華不做作,沒有城裡人那些個講究的結婚儀式,也不興過去的那些個拜天地拜高堂。一般都是由婆家做東,宴請一下親朋好友,然後在眾人的見證下,由相熟的長輩宣告二人結為夫妻,這便可以了。

當然,鑒於楊明輝家實在太窮,宋家和楊家又是同村,這場婚事的所有花銷便都由老宋家給包圓了。

高昂的嗩呐聲裡,楊明輝腦子裡的水越發的嘩啦啦響了。他紅著臉,從老宋家的東廂屋內將江大魚背起,一路開心的咧著嘴,豬八戒背媳婦兒似的,暈暈乎乎的將江大魚給背到了村正中的大場上。然後暈暈乎乎的,在鞭炮聲中聽到村長宋建國,宣布他和江大魚結成了夫妻。

這門親事,就算是結成了。

三十桌有葷有素的酒席,三間推倒重翻的大瓦房,新桌新櫥新床新被,外加一台時下最緊俏的東芝牌縫紉機,傳聞還有幾千塊錢的嫁妝壓箱底。

宋建國嫁閨女的手筆,令人咋舌。

宋金枝宋金枝,大溪村名副其實的金枝。誰攀上了,誰就行大運了。

十裡八村來吃酒席的年輕小夥,就沒有人不嫉妒楊明輝的。尤其是在大溪村插隊的那幫子知青,看楊明輝的眼睛裡仿佛都能冒出火來。

如果眼神能殺人,那麼此刻紅光滿麵的楊明輝早就被他們殺死無數次了。

金枝嫁給誰不好,偏偏嫁給了這麼個大字都不識得幾個的土老帽。真真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暴殄天物。

這是一場集體性的失戀。情場失意的小夥子們內心苦悶,忿忿的化悲憤為酒量,將滿腹的哀愁都寄托在米酒之上。一杯接著一杯的互相灌酒,很快就醉倒了一大片。

酒過三巡,菜也吃得差不多了,該敬的酒也都敬了。宋建國站了起來發表講話,順帶也是宣告宴席結束。

“鄉親們,今天俺老宋嫁閨女!俺心裡高興!”宋建國敲了敲碗筷,吸引大家夥兒的注意。

心裡高興的宋建國抹了抹眼角苦澀的淚水,拉過江大魚的手,百般囑咐道:“金枝兒,以後好好的過日子,萬事都有俺和你媽呢。”又麵向新出爐的女婿:“明輝,今天當著大家夥兒的麵,你給俺立個保證,以後你得對俺閨女好!”

咧著嘴傻笑的楊明輝拍了拍胸脯,保證道:“您放心,俺以後——”

嘩啦!

話未說完,便被一陣清脆的杯盞摔碎聲打斷。一個戴眼鏡的清秀男知青將手中的酒碗給砸碎,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大聲道:“我不同意這門親事!”

眾人驚詫的看向那名知青。

江大魚抬了抬眸,有些興味的勾起了唇。

這人是紀高飛,原身第一世的私奔丈夫。

自打她要和楊明輝成親的消息放出去以後,不少知青小夥子都來找她,試圖勸說她不要嫁給楊明輝。對此,江大魚的處理態度是閉門謝客,誰來了都不見,包括這個原身曾經的便宜丈夫紀高飛。

因而,穿來這麼久了,這還是江大魚第一次見到這個敢向男主獻上綠帽的男人。

江大魚吹了個口哨。

小夥子,你長得挺好看的哦。

可惜你不是我的任務目標。

其實按照江大魚前世的標準,紀高飛長得隻能算是一般好看,並沒有多漂亮。但種菜國的這個時代,物資匱乏、條件艱苦,大多數人都普遍吃不飽飯。無論男女老少都因為長期營養不良,而生得一張麵黃肌瘦的臉。再加上農村人不怎麼講究拾掇自己,村裡男人更是成天灰頭土臉臟兮兮的,一張嘴就是一口大黃牙。這麼一對比一襯托,就顯得講衛生愛乾淨的城裡小夥紀高飛,格外的清秀和好看。

被打斷的楊明輝分外的不高興,剛想反駁一聲你憑啥不同意這門親事,便聽見他的新媳婦兒江大魚興味而愉悅的吹了聲口哨。

楊明輝心裡一慌。

“紀知青,你喝醉了,俺讓人扶你回知青點去休息吧。”好在他的老丈人宋建國咳嗽了一聲,打破了這片令人尷尬的氛圍。

然而丈母娘趙紅英一把推開了自家老頭子,慈眉善目的麵向了那個小白臉:“紀知青,你為什麼不同意這門親事呢?”

“因為他根本配不上金枝!”紀高飛忿忿的說道,大步走到趙紅英的跟前:“阿姨,您的金枝值得更好的男人!”

趙紅英暗自點頭。她一直不同意將閨女嫁給楊明輝,報恩有很多種方式,為什麼就非得要嫁閨女。明輝娃看起來是個好的,可他老娘楊寡婦尖酸又刻薄,上頭的幾個哥哥全都好吃懶做,娶得外村媳婦兒也全都是不好相與的,一大家子的糟心事。整個老楊家,從上到下全都配不上她的寶貝閨女。

“比方說我這樣的男人。”紀高飛繼續上前說道,也不去管楊明輝和其他人的臉色,一心對著趙紅英說話:“阿姨,我爸是省電線廠的四級工人,我媽是電線廠子弟學校的老師。我雖然沒有什麼兄弟姐妹可以互相幫扶,但我作為獨生子,有進廠子接班的資格。之前我媽還說,要是我在鄉下娶了媳婦,我媳婦兒也能一道兒接回省城去!”最後這句話是他瞎編的,他媽根本不許他找鄉下姑娘當媳婦。但經過他的百般洗腦之後,他媽最終妥協成,不許找鄉下姑娘當媳婦,除了宋金枝。

趙紅英聽得頻頻點頭,看向紀高飛的目光越發的和藹。這還不算,在聽到紀高飛父母工作的時候,更是直接上手拉著紀高飛細細打量了。

見此情形,其他的醉酒知青也不甘落後,紛紛站了起來,爭先恐後的喊道:

“還比如我!”

“還比如我!”

然後七嘴八舌的就開始介紹自己的個人情況,場麵分外滑稽。

楊明輝氣得臉都歪了,原本就被凍瘡害了的黝黑臉頰上,兩坨鐵鏽色的高原紅因為憤怒而越發的醒目和亮堂。他擼起了袖子,憤怒的甩了甩狗啃似的飄逸碎發,對知青們吼道:“砸場子是吧?你們他娘的想乾啥,你們是不是想搶親?!”

“是想搶親,你能咋的?!”知青們不甘示弱,也紛紛擼起了袖子。

誰怕誰啊,他們這些種地種慣了的知青,也都很身強體壯的好麼。

見情形不對,楊明輝的老娘連忙去扯自己的幾個兒子,將隻顧著坐著搶菜喝湯的楊家男人都踢到楊明輝跟前來替他助威。楊家男人見知青們人多勢眾,又將村裡坐著幸災樂禍看熱鬨的青壯們都拽了起來。

於是大溪村不情不願的青壯們站一邊兒,氣勢洶洶的插隊知青站一邊兒,兩方人馬對峙,一時間頗有些劍拔弩張的架勢。

“這是在乾什麼!”一村之長宋建國冷下了臉色,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憤怒的看著對峙著的兩方人馬:“你們還把俺放在眼裡嗎!今天是俺閨女成親,俺宋建國把話放在這裡,誰敢鬨事,誰就是和俺宋建國過不去!”

以宋衛黨為首的宋家四個兒子也冷著臉站了起來,眼神不善的打量著兩邊對峙的人。縱使他們再不情願自家小妹嫁進上不得台麵的楊家,可這門親事是小妹自己同意了的,也已經是既定的事實。若真是在婚宴酒席上發生打架鬥毆這樣的事,那打的是他們老宋家的臉麵。

宋建國拍了桌子以後,麵色不猶豫的看向知青:“明輝和金枝已經成親了,你們再鬨像什麼話!還有這門親事是俺定下的,你們有什麼不滿隻管朝俺喊!金枝是俺閨女,俺說誰配得上他,那誰就配得上她!”

楊明輝已經是他老宋家的女婿,於情於理,宋建國都該護著自家人。

“老頭子!”趙紅英不滿的喊道,試圖去扯宋建國的衣袖,“人家知青們說得也是有道理的。”趙紅英覺得自家的閨女,還是可以臨場悔一下婚的。省城來的小紀知青多好哇,人長得俊俏家境也好,和她家金枝正好相配。雖說沒有兄弟姐妹幫扶,家庭人口相對單薄了些,但這樣的話也沒有其他鬨心的妯娌去和金枝鬨矛盾呀。還有彆的知青們,也都可以考慮考慮嘛。

趙紅英越想越滿意,恨不得讓自家閨女現在就擇優選婿,來個當場改嫁。

“你閉嘴!”宋建國瞪了老伴兒一眼,嗬斥道:“胡鬨也要分清場合!”老伴兒的小算盤打得倒是好,可他老宋家是這種朝三暮四、言而無信的家庭嗎?楊家是窮,但到底是恩人。以後隻要他多補貼補貼,閨女的日子也不會差到哪裡去。他看向楊明輝,嚴肅道:“明輝娃,俺要你的一句保證。”

“您放心,俺一定對金枝好!”楊明輝拍著胸脯保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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