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名字的怪物(1 / 2)

心懷疑慮的江戶川亂步, 在東京警視廳派遣警務人員前去詢問蜷川隆興時,也一同跟了過去。

反正他的身份特殊,兼之這個案件被媒體大肆宣揚,警方也背了很重的輿論壓力。

蜷川隆興雖然在政治界與金融界呼風喚雨,但他此刻也不過是一個需要依靠輪椅才能行動、風燭殘年的老人罷了。

兒子與兒媳在飛機失事中喪生,唯一的親人隻剩下年幼的孫女,然而孫女卻是被清丸國秀虐殺, 晚年喪親之痛,讓蜷川隆興悲痛萬分之中做出玉石俱焚的事情, 也不是不可能。

蜷川隆興的住宅十分低調典雅,潔白的房子隱在鬱鬱蔥蔥的古樹之中,大理石鋪就的庭院與蜿蜒的瀝青道路,讓蜷川隆興的輪椅可以自由地出入。

“蜷川先生,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

同行的警察亮出了自己的證件。

這個目光渾濁的老人並沒有阻止警察們上來取證問話,客廳中正擺著他的孫女蜷川知香的遺照。

江戶川亂步打量著這個靈堂, 隨後目光定格在了蜷川隆興身旁,那名俊美得不可思議的金發男子身上。

這名男子似乎在散發著柔和光芒的金發男子察覺到了江戶川亂步的目光, 隨後溫和地朝他微微一笑, 溫雅至極。

江戶川亂步微微地睜開了眼睛,開始仔細地打量著眼前的這個男子。

——太乾淨了,乾淨得仿若一張白紙, 根本看不出什麼。

他是做什麼的?喜好是?擅長?身份是什麼?

往常江戶川亂步隻需要掃一眼,一切的答案都會出現在他的眼前,然而這一次他卻是遇見了自己分析不出來的人物, 這怎麼不讓他好奇心起?

恰好此時,蜷川隆興也在向警官們介紹著這名金發男子:“他是約翰,在我失去孫女知香,孤苦無依的時候,是約翰陪伴著我,忍受那份痛苦。”

看來對方是在擔任護工之類的工作,但是能夠被叱吒風雲數十年的蜷川隆興如此看重,甚至鄭重其事仿若子侄般地介紹著,恐怕不僅僅是護工這麼簡單。

“諸位好。”

名為約翰的青年聲音如同泉水般動聽輕柔,他將蜷川隆興推到茶幾邊,隨後並未退下,而是站在老人的身邊。

“請問24日那晚蜷川先生在哪裡?”警視廳探員銘苅一基沉聲問道。

“24日?人老了,很多事都記不清楚了,約翰,你記得那一天我在哪裡了嗎?”

蜷川隆興淡淡地說道。

“隆興先生,那一日你說想要去散心,我帶著你在市內轉了轉。”

約翰微微一笑,輕柔地說道。

聽他說話實在是一種享受,隻是對方滴水不漏,甚至還沒有說多久的話,便借口蜷川隆興已經心力交瘁,婉言送客。

畢竟蜷川隆興身份高,再加上他們也沒有搜查證與逮捕令,也沒辦法強令一位老人跟他們回局裡進一步問話,銘苅一基無法,也隻能告辭離開了。

不過好在還有江戶川亂步,銘苅一基上了警車,正準備詢問江戶川亂步是否看出了什麼時,卻是看到江戶川亂步歎了口氣,整個人都躺在了座椅上:“啊啊,真是個難纏的對手!”

銘苅一基一聽,馬上追問道:“亂步先生,莫非你已經看出了什麼嗎?蜷川隆興是不是真的和清丸國秀的死亡有關?”

“當然有關。”江戶川亂步撇了撇嘴,他手指一邊晃蕩著零食送的兔子鑰匙,一邊口中說道。

“雖然不知道那個約翰到底是如何讓凶手去殺掉清丸國秀的,但是毋庸置疑,唆使凶手的人一定是那兩個人。”

銘苅一基一聽,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雖然他也很同情蜷川隆興,然而這種私下□□的做法是對司法係統的蔑視。

他正準備詢問江戶川亂步是否有證據時,卻是得到了這位名偵探百無聊賴的話語:“不過他們做得太乾淨了,根本找不出證據。”

然而出於警察的職責,銘苅一基依然還是去提審了那名殺害了清丸國秀的凶手。

雖然被抓了,但是這名叫做田村的凶手非常地平靜。

他說道:“我隻是做了上天賦予我的使命而已。”

田村的目光清澈而堅定,他是發自內心地認為,自己來到世上就是該做這種除惡揚善的事情。

銘苅一基試圖問出田村是否被他人所唆使、或者雇傭,誰知這個被抓後一直平靜、甚至非常配合的犯人勃然大怒,倘若不是他的手上還扣著手銬,恐怕銘苅一基就要被打了。

“不允許你侮辱我的使命!”

田村臉漲得通紅,眼睛瞪得渾圓,口中喘著粗氣,看上去非常可怖。

“放棄吧,問他也問不出什麼的,約翰和蜷川隆興做得很乾淨。”

江戶川亂步等在門外,他雖然有些特權,但也不是真的可以在警視廳來去自如。

“難道就讓他們逍遙法外嗎?”

銘苅一基卻是有些不甘心。

“逍遙法外?”

江戶川亂步聞言,卻是撇撇嘴道:“沒有證據就沒辦法批下逮捕令,況且主謀肯定是蜷川隆興,就算抓捕他,他也沒有幾年可活了——在他看來,用自己的殘生換來清丸國秀的死亡,就是非常值得的事情。”

“但是清丸國秀被捕後,是一定會判死刑的,私下報複這是不對的!”

銘苅一基不忍道。

“啊對了,我這段時間可能還要在這裡叨嘮一陣子了,到時候就麻煩銘苅警官你啦~”

江戶川亂步忽然想起什麼一般,笑眯眯地補充道。

他對於找到證據把蜷川隆興與約翰送入監獄並不感興趣,但是遇到了自己看不透的人物,甚至自己還隱約占據下風,這讓江戶川亂步對約翰的興趣頓時上升到了頂點。

沒錯,江戶川亂步當然看得出來,那個金發青年約翰恐怕才是這場凶殺案的關鍵,但是手法呢?方式呢?

約翰是如何知道田村是個有偏執正義的反社會殺人狂?而他又是如何在不透露自己身份的情況下唆使一無所知的田村做出那種截然不同的舉動?

這些都讓江戶川亂步非常地好奇。

所以這也難得地,讓江戶川亂步打算在東京多待幾天。

反正偵探社現在也混亂一片,就算回去也沒辦法進行辦公,江戶川亂步也就理所當然地滯留在東京了。

銘苅一基作為警探十分負責,知道江戶川亂步基本生活能力約等於無,叮囑他如果要出門,一定要給自己打電話。

他的妻子因為車禍事故身亡,也不曾留下孩子,所以現在銘苅一基算得上是孤家寡人。

因為妻子臨死前在出門前最後一句話說的是讓銘苅一基好好工作,不要愧對身上的這身警服,所以銘苅一基才會如此努力地工作著。

江戶川亂步畢竟幫助警視廳解決了不少懸案與疑案,高層對他也格外地寬容,允許江戶川亂步旁聽查看卷宗。

不過這幾日,江戶川亂步已經看膩了卷宗:“銘苅警官,我想出去買點零食。”

江戶川亂步看了看自己的庫存已經所剩無幾,便轉頭對正在工位上查看監控的銘苅一基開口道。

“啊,那我送亂步先生。”

銘苅一基正準備起身時,卻被江戶川亂步給製止了。

“不用,我就在附近的便利店買,你還是先忙吧。”

江戶川亂步的確是想要去買零食,不過更加重要的,他要去見約翰。

警視廳的情報搜集能力不是擺看的,約翰的身份很快就被查了出來,他是三個月前出現的,應聘了蜷川隆興的護工,負責開導、照顧失去了最後淨勝親人的這位老人。

而且約翰並非是全職照顧蜷川隆興,他隻是在每周三與周四會去蜷川隆興的身邊,為他念著詩集或者佛經,讓蜷川隆興那顆浸滿了悲苦的心稍稍慰藉一些。

約翰的履曆清白且完美,從他的混血兒身份,到是如何從歐洲某個小國來到這裡,試圖在這個文娛氛圍濃厚的國家,成為一名出色的插畫師。

約翰在不去蜷川隆興住宅的時間裡,基本上都會在某家咖啡店看書,或者進行著繪畫。

這家店距離警視廳的總部和江戶川亂步買零食的便利店隻有數公裡遠,就算是江戶川亂步也可以乘坐著出租車報地名抵達。

等到江戶川亂步來到了這家咖啡店,他一口氣點了卡布奇諾蛋糕、檸檬派、以及紅絲絨蛋糕,順帶點了一杯加糖加奶油的咖啡。

他早就查過攻略了,這家咖啡店的蛋糕和咖啡據說非常美味,既然來都來了,怎麼可以錯過?

江戶川亂步坐在距離約翰不遠處,蛋糕與咖啡很快便送了上來,雖然江戶川亂步不太喜歡咖啡的苦味,不過他加了不少糖塊,咖啡上還加了一層厚厚的奶油,喝起來倒是挺符合他的口味。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有不少年輕的女客坐在約翰的不遠處,不過大概是已經知道約翰的性格,所以她們也隻是按捺著愛慕之心,在一邊旁觀著。

坐在落地窗邊,被街上樹蔭所籠罩著的青年仿若在發光,他淡藍色的眼睛,淺金色的頭發,以及握著那在素描本上沙沙移動的鉛筆,仿若一副優美的油畫,僅僅隻是看到便已然沉醉。

江戶川亂步並沒有急著和約翰搭話,他一邊觀察著約翰的一舉一動,一邊吃著自己的蛋糕。

蛋糕很快便吃完了,咖啡也在吃蛋糕的時候一起喝掉,江戶川亂步在這期間還看到了有一些膽子大的女性上前去向約翰搭訕,隻是約翰大概是拒絕了,不過看那些女性雙頰微紅的模樣,就算是拒絕,也應當是非常禮貌委婉。

就算被打擾了,也會體貼地給足他人顏麵。

和他是完全相反的類型。

不知道為什麼,江戶川亂步的腦海裡忽然閃過了這個念頭。

他當然知道自己的‘異能力’超推理有多麼強大,隻要戴上福澤諭吉社長送給他的眼鏡,任何案件的線索都逃不過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