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羊(1 / 2)

國木田在江戶川亂步讓他打電話的時候,便馬上撥通了大阪警視廳的電話,然而電話響了許久,才被那名負責對接他們的警官接通。

國木田獨步也顧不上禮貌寒暄,接通的第一時間便急切地問道:“鬆本警官,那些犯人如何了?平安無事嗎?”

“國木田先生……”電話那頭亂糟糟的,就連這名鬆本警官的聲音也聽上去模糊不清。

“……這些犯人受了很重的傷,現在正將他們送上救護車!”那邊似乎正在忙碌,國木田獨步還來不及說更詳細的情況,便聽到有人正呼喚這位鬆本警官,而鬆本警官也隻來得及匆忙道了歉便掛斷了電話。

國木田獨步瞳孔緊縮,抬眸看向那名一手策劃了這場事故的金發青年,厲聲喝道:“是你做的嗎?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就算他們有罪,也該讓法庭審判!”

約翰平靜地看著這名激動的偵探社員,或許是還未經曆過那些悲傷的事件,國木田獨步看上去比原作中要青澀不少,那種理想主義者的感覺也更為濃厚。

“可惡……!”見約翰不為所動,甚至那張秀美的麵龐上依然平靜如同鏡麵,國田木獨步將目光放到了笑容消失,正皺著眉頭沉思的江戶川亂步身上。

“亂步先生,你能推理出來這個男人到底是用了什麼手段和詭計嗎?我會負責把他扭送到警局的!”

這麼說著的國木田獨步,已經準備好發動自己的異能力了。

他的異能力【獨步吟客】可以將筆記本上寫下的物品具現化,雖然大小無法超過筆記本的大小,但是在某些時候卻能夠發揮出意想不到的功效。

況且國木田獨步的體術也算得上是偵探社中的佼佼者,利用閃丨光丨彈奪走在場保鏢的視線,逼近那個至今雲淡風輕的金發青年,扭住他的雙手再將他製服,不過是隻需要一瞬間的事情。

然而江戶川亂步卻是開口製止了國木田獨步已經計劃好了的打算:“住手吧國木田,這一局是我們輸了。”

他們的賭約是,要麼江戶川亂步將這些懸案的凶手抓捕歸案,要麼是約翰將他們找出殺掉,雖然江戶川亂步還需要推理出約翰想要殺掉的到底是哪些凶手,但是金發的青年已經給出了很明顯的提示,江戶川亂步也不會照不出來。

排除掉這算不上乾擾的阻礙,賭約雙方其實是公平的,因為約翰也需要找出那些懸案的凶手,然後在各地警方與江戶川亂步的眼皮子底下殺掉他們。

雙眼徹底睜開了的江戶川亂步緊盯著約翰,他的聲音發緊,像是在懊惱,又像是被激發出了更加高昂的鬥誌:“你是怎麼做到的?”

約翰·李貝特那雙剔透如同寶石一般的藍色雙眼看著這位名偵探,聲音輕柔得如同從高山上汩汩流出的甘甜泉水:“亂步君難道推理不出來嗎?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大阪警視廳裡積壓的懸案全部解決,總不會連這種程度的事也不知道吧?”

約翰分明隻是在陳述這個問題,然而這番平靜的話語聽上去卻莫名的讓人火大。

“你是異能力者吧!”國木田獨步沉聲道。

“你抵達大阪也不到兩天的時間,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把那些懸案的凶手找到,又將他們殺掉!”

然而倘若是異能力者的話,這奇怪的一切就都能說通了。

對於擁有強大推理能力的江戶川亂步而言,做出這一步推理其實也沒有花費多久的時間。

雖然約翰犯下的第一樁案件是清丸國秀凶殺案,而真正施行的凶手是田村,約翰並沒有直接動手,不過江戶川亂步也可以從這樁案件看出約翰展露出來的性格。

——一個自詡正義與公平的審判者與裁決者。

約翰會讓本就手沾滿鮮血的凶手去殺掉另一個凶手,而自己安靜而乾淨地高居上位,看著這些血案發生。

“亂步君,我說過了,不要凝視深淵——因為深淵之中,隱藏著可怕的怪物啊。”

約翰的聲音帶著惋惜的歎息,他站起身,禮貌地向頓時緊張起來的國木田獨步頷首致意。

“今日很高興兩位陪我觀看這天守閣的風景,我們下次再見吧。”

說吧,約翰轉身便走,而那些人高馬大的保鏢們跟上了他,牢牢地護在約翰的左右。

“真的就這麼眼睜睜地放他走嗎?”

國木田獨步從牙縫裡擠出了這番話,不甘心極了。

“我沒辦法找到決定性的證據。”江戶川亂步扁了扁嘴,開口說道。

“太乾淨了,他所做的這一切都乾乾淨淨,不會留下半點可以讓我們找到的證據。就連那些凶手,恐怕現在都是死人了。”

明明沒有去尋找,但是江戶川亂步可以篤定,約翰是不會留下那些明顯可見的把柄。

國木田沉默了一會,卻是拉起江戶川獨步,堅持道:“走吧亂步先生,我們去看看那些凶手的屍體——就算是再怎麼謹慎可怕的人,總有百密一疏的時候!”

江戶川亂步愣了愣,他以為自己將失落與消極藏得很好,然而國木田獨步卻還是發現了,並且用這種方式直接將他從那負麵的情緒之中拉了出來。

——江戶川亂步是個天才,他的“異能力”超推理足以讓他傲視大部分智商平平的人類,而這個能力也讓他在武裝偵探社中如魚得水,可以說,偵探社的支柱當之無愧的是他江戶川亂步也不為過。

這也意味著,江戶川亂步實際上根本沒有遇到過讓自己受到挫折的對手。

那些曾經受到的敵視與排擠,江戶川亂步實際上並沒有在意過,因為這不過是凡人對於遠超出他們理解能力天才的畏懼誤解,隨之而來的排斥與疏遠。

和同為異能者的偵探社成員們待在一起,江戶川亂步便感覺到自己找到了歸處,也不會去在意那些凡人們的嫉妒與羨慕,這些負麵的情感已經傷害不到他了。

但是約翰是不一樣的。

約翰·李貝特很危險,不需要其他人提醒,哪怕是向來我行我素的江戶川亂步一眼就能看出來。

哪怕他的做法再怎麼看上去像是正義的審判者,這種淩駕與操控的情感是很容易讓人類變得高高在上、一葉障目,猶如走在萬丈深淵之上的纖細鋼絲,稍不注意就會整個人都從高空上方直直地落入黑暗的深淵之中。

會掉下去的不僅僅是約翰,還有追逐著約翰的江戶川亂步。

江戶川亂步的推理能力,可以讓他在短短的一夜裡將那些積壓在警視廳數百件案件解決掉——要知道,這些卷宗可能是在檔案室放了快數十年的懸案,直到江戶川亂步到來之前,都無人能夠解開謎團,抓住凶手。

他的確是找到了那些凶手,甚至也獲得了官方機構警視廳的幫助,然而那些凶手卻還是被約翰解決掉了。

儘管這其實並不能算是江戶川亂步輸了,他推理出來的結果告訴他,是警視廳的人手不足,重視力度不夠,所以才會被約翰鑽了空子,但是這一局事實上的確是他輸掉了。

這並不僅僅是推理能力的比拚,更是玩轉人性與社會手段的比拚。

所以江戶川亂步才會陷入失落。

不過國木田獨步並不明白約翰的可怕,對於他而言,不管是多麼可怕的敵人,隻需要一步步地腳踏實地,總會找到徹底擊敗敵人的機會。

國木田獨步不愧是在原作中被內定為下一任武裝偵探社社長的人,他的乾勁讓江戶川亂步稍稍振作了些許,隨後跟著國木田回去了大阪警視廳。

那些死去凶手的屍體已經擺放在了停屍房,等待著法醫的解剖,不過有經驗的法醫,第一眼便大概地看出了這些死者的死法。

“簡直就是以牙還牙,以血還血。這些凶手,基本上都是死於他們曾經犯罪的手法。”

在大阪乾了多年的一名老驗屍官感慨道。

而另一名年輕一點,一看就知道是實習驗屍官的青年,則是聲音裡帶著痛快地指了指停屍床上的某個瘦弱男人:“這個家夥是須永,曾經犯下了數起殘忍的虐殺案。所有被他盯上的受害者身上沒有一塊好肉,慘不忍睹……年齡最小的受害者是某位警官的親生妹妹,才十四歲……屍體被發現時,那孩子被做成了芋蟲,雙手、雙腳被砍斷,眼瞳被挖出,脖頸上悵然這繩索,被吊在了高樓大廈的欄杆邊……然而他卻是因為有精神病證明,在律師的辯護下隻被關了幾年又被保釋。但就算是被保釋後他根本沒有悔改,依然在犯案。”

江戶川亂步看向這名實習驗屍官,好奇地問道:“這麼聽上去,你對殺掉他們的人很有好感?”

實習驗屍官愣了愣,他的目光向右下方不由自主地移去,隨後又馬上移回了中央:“江戶川先生你說笑了,雖然他們的死亡的確大快人心,不過用這種手段執行私刑,可是對我們司法機構的蔑視啊。”

——說謊。

這名實習驗屍官在說謊,不過江戶川亂步可以推理出來,這名實習法醫與約翰沒有關係,或許他大概隻是義憤填膺的有感而發吧。

江戶川亂步沒有再發問了,他正在查看著這些屍體,並且詢問著警官們發現屍體時的情況。

這些屍體並不是一起被發現的,而且也並非是所有記錄在案的凶手屍體都在這裡——實際上,與江戶川亂步推理出來那些會被約翰選定作為死者的數量,並不相符。

江戶川亂步略略翻了一下報告,便立刻說道:“死者不僅僅隻有這些,應該還有更多的人沒有被發現。”

“什麼——這些難道還不是全部的死者嗎?”

國木田獨步愣了愣,聲音也有些發緊。

他也看了這些報告,這其中詳細地寫明了這些凶手犯下的罪行,每一個都慘絕人寰,罪大惡極。

這裡麵存在還沒有被警方抓到的連環殺手,有被抓到了卻因為開具了精神疾病證明而被保釋的犯人,都是一些尚未、或者無法被法律製裁的凶手。

哪怕是無比尊重生命的國木田獨步,也說不出這些人命不該死的話語。

“不對……死掉的不僅僅是記載在卷宗之中的人,還有那些恐怕根本沒有記載入的犯人。”

江戶川亂步的額頭上緩緩地滑下了汗水,他咬緊牙關,第一次產生了無法推理出來答案的疑惑不解。

哪怕是江戶川亂步,也無法得知自己無法看到的案件真相。

“那麼……約翰他是如何得知的?”

……

…………

喬書亞垂下眼睫,看著行駛的轎車窗戶上倒映著自己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