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資格跟你們一起報名嗎?”絮果皺眉。
國子監裡有無數學齋, 卻隻有六堂。這裡的“堂”可以簡單地理解為年級,隻不過每個年級的升學標準不再是年齡,不會一年就能升一級, 而是按讀書的進度和成績來區分。
好比隻讀了四書而沒有通五經的監生, 會根據五經不同的短缺程度,分彆分入崇誌、正義或廣業堂,也就是傳說中低年級所在的“東堂”。絮果幾人剛入國子監時, 就在東堂裡讀書, 事實上, 犬子司徒淼至今還在東堂留級呢, 整天和一群十二歲的小蘿卜頭稱兄道弟。
而等在東堂讀滿年,私試、公試和歲試也都達到了晉升標準後,監生就能夠升入修道和誠心二堂,也就是代表了高年級的“西堂”的其中之二。絮果、聞蘭因如今就在修道堂, 而葉之初和楊樂則在誠心堂。
最後, 便是詹氏兄弟所在的率性堂, 這裡的學生無不都是精通四書五經又文理俱優*。
國子監有句話:率性堂的學生不是在考慮考取功名的路上,就是已經考上了。好比詹氏兄弟, 他們現在就是詹秀才。
而一般來說也隻有率性堂的學生,才能報名參加六部曆事。但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去,名額有限, 擇優錄取。每年錄取的名額都不定, 曆事的時間長短也不定, 但對於這個“優”的標準倒是挺統一,各衙署會參考監生們的積分。
率性堂一直以來實行的都是積分製,表現好的有積分,反之則會扣除相應的積分, 積分扣沒了就卷鋪蓋回老家。
雖然不能說積分越高就代表了這個人的學識一定越高,但至少說明了這人在同齡人中有一定的可取之處。好比已經考取了秀才功名的詹氏兄弟,他們的積分高就是因為秀才的功名給他們增加了不少積分。
詹氏兄弟毫無疑問的也在曆事名單上,詹大去了禮部,詹二則被分去了刑部,他本來想去越澤越大人所在的大理寺的,也不知道怎麼就變成了刑部。
詹二都能想到老爹在聽說這件事後該有多發愁。因為詹大人已經鬨翻臉的昔日好友廉深廉大人,如今已經升任了刑部尚書,在這個位置上做的風生水起。詹二生怕他爹娘因噎廢食,忌憚廉大人有可能會為難他,而不讓他參加這次的曆事。
楊樂也被分去了禮部。
“好家夥。”這一回司徒淼終於懂了楊樂為什麼想上班了。換他,他大概也想去禮部曆事。不是因為他對禮部愛的深沉,而是考官都出自禮部。
司徒淼努力了這麼些年,終於還是認識到了他不是讀書的這塊料。
小時候他咬著牙努力,一方麵是為了和他爹較勁兒,想要證明自己和他不一樣,另外一方麵則是因為他的好朋友們讀書都不錯,他不想成為唯一拖後腿的那個。但他如今已經想開了,考不了文狀元,他還可以考武狀元嘛。
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沒必要在他不擅長的領域死磕。
隻不過武舉除了比武外,還要考筆試。哪怕考試的內容不會像科舉那麼難,但司徒淼對自己也沒什麼信心。能提前在考官麵前刷個好印象,何樂而不為呢?
國子監的監生們基本也都和司徒淼想的差不多,吏戶禮兵刑工六部中,禮部在科舉年時會格外的受歡迎。率性堂能分去六部曆事的學子裡,至少有一大半都想去禮部,想刷個眼緣,想提前走位,想了解一下不同考官的不同審美。
哪怕是詹大都不否認他去禮部是有這一層考量在的。作為小元,雖然詹大沒有對外說過,但他明顯是有一個大--元夢的。
連中六元,在曆朝曆代都像是在做夢,但並不是完全無法實現
好比絮果的親爹廉深廉大人,若不是因為當年實在是長得太好看又遇到了先帝那麼一個奇葩,那已經連中五元的他,就會是實實在在的六元狀元。但是很可惜,他最終還是差在了這臨門一腳,止步探花。
詹大是從小聽老爹說廉深傳奇故事長大的——
詹大人是個公私分明的人,在哪怕和廉深鬨翻的今天,也依舊欣賞對方的才華,也惱恨於對方後來像是突然變異一樣的諂媚奴態。
——一直很想完成連廉深都完成不了的事情。
詹大也不是徹底的白日做夢,他是仔細研究過的,連中元不隻對文人來說是一件大喜事,對皇帝也一樣。當今陛下親政兩年,卻始終被楊黨掣肘,雖然楊黨的勢力一年不如一年,已經處在了日薄西山的下滑階段,但陛下還是需要一個吉兆來打破與楊黨的拉鋸。
如果他在中了小元後,又能在明年的恩科上再中兩元,那他這個大--元是真的很可能到手的。哪怕隻是為了討個好彩頭,大家在殿試上都會傾向於讓陛下選他。
這有可能是他一生之中唯一的一次機會,他必須抓住!當然,前提是他能順利成為鄉試的解元、會試的會元。
這次禮部的曆事對詹大真的很重要。
偏偏半路殺出了一個楊樂。
雖然兩人都能去禮部,但詹大真的不是很想和楊樂一起,他總覺得會出事。
楊樂這都已經不是積分高不高的問題,而是他有沒有積分的問題。再加上他去的還是大家都想去的禮部,民生這邊直接炸了鍋。楊樂能進曆事名單,必然是占了率性堂的名額,而想也知道的,很大概率這個名額本該屬於一個民生,如果是官生,對方家裡早就鬨開了。
“我讓小葉子先去打聽一下吧。”絮果知道詹氏兄弟和他說這話的意思,希望他能幫忙查一查。
國子監既然已經公布了名單,那就不太可能從夫子們口中問出什麼,哪怕夫子們心中也很清楚楊樂這個名字出現的實在是蹊蹺。絮果等人想知道真相,隻能從更高一級的地方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