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2 / 2)

更何況,要是連這都做不好,她還怎麼扮演蕭尋初?

那麼多人都能學會騎馬,蕭尋初也說他的母親騎馬騎得很好,絕不是性彆的問題。難道她要因為這區區失敗一次,就退縮放棄嗎!

如此一想,身上的痛非但沒有那麼可怕了,反而讓她感到暢快——

這是她在選擇!

她可以選擇去痛,去經曆,去麵對自己從未體會過的困難!

謝知秋果斷從地上爬了起來,再度翻身上馬!

很快,在一日複一日練習騎馬的過程中,她又摔下來第二次……第三次……

謝知秋咬咬牙,重新站起來,再度爬上馬——

*

另一邊,發榜後沒幾日,那安繼榮在回昭城之前,最後一次來拜訪謝府。

安繼榮大抵是想給謝家留個好印象再走,方便下回再來。

他不知自己計策已經暴露,在謝老爺和知滿麵前,他仍表現得像過去那樣謙遜有禮,絲毫不見在客棧時的算計刻薄。

知滿躲在屏風後,咬著唇一言不發。

現在她再看這個說想求娶她的少年,已看不到以前的俊秀,隻看到虛偽。

她忍了半天,忍著聽對方裝模作樣地和父親說話。

對方好像也覺察到她今天沉默得不正常,不時將目光往屏風後瞥來。

父親還以為她隻是單純心情不好,或者被安繼榮的某句話惹惱了而已,不時說幾句話逗逗她,試圖誘導知滿說話。

可知滿並不領情。

安繼榮畢竟心中有鬼,見知滿如此反常,還偏偏就在他最後一日留在梁城的時候出這種幺蛾子,他難免心中焦躁,即使極力忍耐,額頭上仍不禁冒出了虛汗。

終於,挨到該告辭的時間,安繼榮按捺不住了。

他耐著性子向對著屏風方向作揖,故作無辜地問:“小姐今日為何如此少言,莫不是我上回無意間哪裡冒犯了小姐?若是如此,還請原諒……”

如果是之前,知滿會以為安繼榮是在乎她的感受,但現在,她隻覺得對方是怕好拿捏的金山銀山跑掉。

知滿的眼淚又要溢出來,她握緊拳頭憋住,隻是有些話忍到現在實在忍不住了。

她咬緊牙關,突然硬邦邦地對安繼榮道:“我不會與你成親的!”

說完這句話,她仍覺得不夠,又喊道:“你了解我什麼?又了解我家什麼?憑什麼認為我會言聽計從地任你擺布?”

她這話既像是在質問,又像是單純心情不好在隨便挑對方的刺,或者對對方匆忙上門提親的舉動表示不滿。

知滿很想直接罵對方,但還是努力克製住了,要不然會暴露她跑去客棧偷聽的事。

現在還不是時候,她自己會受影響還不說,說不定會牽連出姐姐,那就麻煩了。

知滿先前一直都表現得很乖巧懂事,安繼榮還是頭一回聽到她發脾氣吼人,明顯吃了一驚,連一旁的謝家父親都愣住了。

但知滿卻感到胸口很暢快,終於不用把這口鬱氣一直憋在胸口了。

她吼完這幾句話,沒給父親教訓自己的機會,掉頭就跑!

她隱隱聽到父親在書房裡失聲叫她站住,但知滿連頭都沒回,自顧自跑得飛快!

知滿在心裡鼓勵自己——

很好!這樣就好!

既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又沒有真的撕破臉,不會讓對方起疑。

再過一兩天,姐姐的匿名信大概就會送到謝府了,到時候一定能打消父親和祖母讓自己和安繼榮定親的念頭,那父親也不會再怪罪她當麵給安繼榮難看了,說不定還覺得她做得好呢!

至於安家這艘破船以後會怎麼樣,那就不關她的事了。萬一以後遇上認識的閨中小姐也被安家提親,她也可以學姐姐寄匿名信,或者讓父親去提醒一下。

知滿越想越輕鬆,隻覺得長久壓在身上的大石,正在緩緩落下。

她跑著跑著,竟不經笑了出來。

*

這日,蕭尋初正在屋中做事。

他的一樣小工具到了使用壽命,沒以前那麼好用了,他正打算重新做一把。不過謝家沒有他需要的熔爐,隻好姑且換一些不需要熔爐的材質代替,可能沒有原來好用。

忽然,他覺察到有人在門外探頭探腦。

蕭尋初看過去,隻見知滿扒拉著門邊,半個小腦袋縮在門後,一臉警惕地望著他。

“知滿?”

蕭尋初暫且停下手中的動作,問她:“你在那裡做什麼?”

誰料,知滿被他逮到吃了一驚。

她像偷窺被發現的小老鼠,迅速把腦袋縮了回去!

蕭尋初:“……?”

那小姑娘在門外徘徊了兩圈。

按照以往的經驗,蕭尋初本以為她不會再過來了,不想,今日的情況倒略有不同。

知滿走來走去好一會兒後,像是下定了決心。

她直了直後背,昂首挺胸地走到門前,恭恭敬敬地對蕭尋初行了一禮,鄭重道:“蕭公子。”

蕭尋初見她這般一本正經,微微錯愕。

知滿先前也有過數次故作端莊的舉止,但這回,她給人的感覺卻有點不同了。

首先,她的衣著打扮和之前有了很大區彆。

將原先那些老氣的衣裳一股腦燒掉以後,知滿搬了許多謝知秋小時候的衣服回去。她現在穿的是姐姐的舊衣服,雖然謝知秋的衣裳和知滿的氣質並不完全契合,但比起之前,知滿看上去還是正常了許多,至少有了些小姑娘的青春感。

其次,她不像之前那般故作賢淑的刻板僵硬,表情自然不少,且神采奕奕,忽然就有了大方之感。

光是這樣的變化,就足以和之前相區彆。

同樣是正經的模樣,現在的知滿應該是真有正事要說,而不是刻意地在扮演一個名門閨秀。

隻聽知滿忐忑地問他:“蕭公子,你之前說過,你經常在弄的那些機關器械之術,都是有師承的對不對?”

蕭尋初一頓,頷首。

知滿深呼吸一口氣,鼓起勇氣大聲道:“其實,我對那些知識也有興趣,想學一學。請問,你能不能收我為徒,將你所知的內容,也傳授給我?”

知滿說完,就紅了臉。

她低下頭,窘迫地扯住自己的裙子,怕看蕭尋初的反應。

這兩天,她將姐姐的話想通了。

一味地討好彆人,指望彆人來憐惜她,未必能得到想要的結果。因為那無異於將決定自己活法的權力交到他人手上,對方要如何對待她,不過全憑他人心情。

既然如此,她還不如好好地做好自己,至少能活得痛快點。

不過,這還是她初次在一個不是姐姐或者母親的人麵前坦白地說出自己真實的願望,她難免有些忐忑。

蕭尋初亦有些驚訝。

他原以為,知滿可能很久都不會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他已經做好了長期作戰、一直像之前那樣不著痕跡地將知識放到她眼前的準備。

現在這種變化,對他而言倒是好事。

既然對方自己都這樣說了……

蕭尋初對她招招手:“過來。”

“……?乾嘛?”

知滿遲疑地踏進屋子。

待她進去,蕭尋初便示意她在桌邊站好,沒說收她為徒,還是不收她為徒,反而故作高深,神秘兮兮地問她:“知滿,你有沒有想過,這世上除了所謂正統的孔孟之道,還有彆的思想學說?”

知滿:“呃……當然有啊,要不然我拜你為師乾嘛,不就是你之前整天在看的東西?”

蕭尋初:“你怎麼不按套路說話,快問我是不是老莊。”

“啊?為什麼要這麼問?”

“彆管!快問!這是我們這一派的拜師傳統!”

“啊?哦……呃,那是不是老莊?”

“不。”

有句話蕭尋初老早就想說說看了,現在終於有機會。

他學著師父當年的樣子,作出一個高深莫測的表情,道:“是更驚人,也更不容於世的東西。”

說著,他從抽屜裡拿出他本來給知滿準備的教學手記。

不過,蕭尋初很快發現這手記上麵沒字。

於是他隨機應變,隨手拿了紙毛筆,大筆一揮,在封麵上寫了個“墨”字。

知滿:“……”

知滿嫌棄地看了蕭尋初一眼,這才小心翼翼地接過筆記。

相比較於對蕭尋初,知滿拿到手記倒是既緊張又興奮。她一邊生怕碰壞了,一邊又想快點打開看看。

她儘力控製著手中的力道,這才慢吞吞地翻了幾頁。

待看到裡麵各種結構圖的簡畫,知滿的眼睛逐漸發光。

不久,知滿咧開嘴,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來。

她的虎牙位置是空的,看上去有點傻,不過,知滿似乎並不在意。

她就這樣咧著嘴,很快投入到手記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