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六十九章(2 / 2)

“我後來想了想,就做了一些改動,將它換作以燧石點火,主要是做了個小機關,讓燧石可以快速受到撞擊,用火星點燃火藥。這是我幾位師兄下山以後,我才做的改動,因此花了不少時間。”

這事說起來上下嘴皮子一動的事,可實際卻麻煩得很。

金屬不同於軟質材料,不是削一削弄一弄就能改變形狀的,要將堅硬的銅鐵製成桶狀,本身就不是易事,更何況要承載火藥和子窠,便不得不考慮藥倉、火門一類如何安排。

尤其以前宋師兄還是個龜毛怪,非得堅持要造得美觀、手感好,使得突□□改進的進程一慢再慢,經常幾個月沒有進展。

而在師兄弟們下山以後,隻剩下蕭尋初一個人,事情就更加複雜。

過去師兄弟四人尚可以分工合作,比如打鐵這樣的工作,就主要由邱師弟這個從小練習的熟手來。而蕭尋初和宋師兄,都是以計算或者設計圖紙見長。

而隻剩下蕭尋初一個人後,事事都要由他親力親為,他輕描淡寫幾句話就帶過了,天知道實際上吃了多少苦頭。

而此時,蕭尋初端著槍,還若有所思地掂了掂,說:“以前是男子身體的時候,我一直覺得這把槍重量正好,現在換作是你的身體,才發現若是女子使用,好像有點太沉了。

“等在月縣安定下來,我再仔細改一改,這樣你如果有興趣的話,等我們恢複原本的樣子,還是可以正常使用。”

謝知秋聞言一愣,有些意外於蕭尋初的細致,但她十分感激蕭尋初能想到也要讓她正常使用。

“……謝謝。”

謝知秋說。

她就著蕭尋初的手,輕輕撫了撫突火.槍的槍.杆,說:“確實是很好的東西,如果能運用於軍事上,想必會大有助益。”

兩人碰著同一把槍,距離必定極近。

從蕭尋初的視角,可以看到謝知秋低垂的睫毛和專注的神態。

其實他先前教她用槍時,就不時注意到她離自己很近,並因此有點緊張。

蕭尋初掌心微微冒著汗,當謝知秋低著頭時,他悄悄看她,但等她抬頭望來,他又不禁局促地移開視線。

謝知秋未注意到他的異樣,隻說:“我目前無法涉足軍事,但如果將來有機會觸及,定會設法使用。”

蕭尋初慢慢定神。

然後,他微笑道:“我相信你。”

說著,他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又道:“那在此期間,我可得更努力一些,爭取做出更好的槍才行。”

*

傍晚的時候,一行人抵達驛站。

算算距離,以馬車的速度,這下再有個三五天,多半就能到月縣了。

在驛站住下,晚上,謝知秋也沒閒著,在夜色中張燈讀有關月縣的文書,隻是她越是讀,反而越是頭痛——

這年四月,謝知秋高中狀元。

按照方朝曆來的授官規矩,新進士中第之後,大多會被外派出任地方官,在外地曆練三到五年不等。

於是,在梁城度過忙碌的半年新進士生活後,謝知秋被授官大理評事,同時出任月縣知縣,被要求即刻赴任,不得延誤。

謝知秋先前就清楚,她硬要搶齊相之子的狀元之位,多半會得罪齊相,不過對當時她而言,這也是必要之舉,她並不後悔。

不過,得罪齊相的後果,在授官之時,多少還是露出了端倪。

謝知秋的官職,最高是正八品,在今年的進士之中,品級最高之一,以她狀元的名次來說,並不算奇怪。

可是,在方朝,一個官職的價值,並不隻體現在品級上。

通常來說,中.央官勝過地方官,職權大的官勝過職權小的官,而油水厚的肥差又自然勝過沒油水的閒差。

謝知秋的官職雖有正八品,但是會被下放到偏遠之地,一旦遠離都城,今後怎麼樣就不好說了。若是運氣不好,指不定會被不斷在地方調來調去,再也回不去梁城。

與她相對的,秦皓最後得的是探花之位,同樣為一甲及第,同樣是正八品官,他卻被受了監察禦史一職。

這一職務非但可以留在梁城,還是典型的品級低、職權大,饒是職位更高的官員,見了禦史台的人,也得繞道敬上三分。

秦皓一上來就任此職務,必是有人提攜,日後想必前途無量。當時授官結果一下來,秦皓那裡就又門庭若市了。

而謝知秋這裡,除了遠離梁城以外,還有其他問題。

她越是看月縣的文書,眉頭皺得越緊——

月縣地處南方,氣候潮熱多雨,本該是豐產物博之地,可是最近七八年,不知怎麼回事,居然年年災荒歉收,本該征齊的賦稅,已經多年都繳納不夠,而且缺口巨大。

征收賦稅是知縣最為重要的工作之一,事關知縣的考評。外派的官員日後能否晉升、能否回到梁城,全看這幾年實績做得如何,要是年年欠繳,當然是地方官的重大疏漏。

謝知秋如果日後還想回梁城,憑月縣目前這樣的饑荒情況,恐怕會大有難度。

而且,奇怪的地方還不僅如此……

謝知秋翻閱縣誌,居然發現,這個月縣,一年半之前,居然死了一任知縣。

那知縣姓胡,說是突發惡疾暴斃,可內容寫得極為含糊,甚至有些前後矛盾之處。

而且在此之後,月縣的知縣居然就沒有人再來接任。被派來的官員,不是忽然辭官還鄉,就是最後又被調去彆處,導致這個縣的知縣之位空懸一年之久,直到今年春闈派來了謝知秋。這也導致謝知秋此番就任,沒有人能與她交接,她必須獨自一人摸清全

部狀況。

如此種種,怎麼看都有點蹊蹺的意味。

搖曳燭火之中,謝知秋手抵下巴,若有所思。

她知道自己被受了這樣的職位,肯定是因為惹了齊相不快,於是上級官員得到授意,從中作梗,故意刁難於她。

被派到一個偏遠貧窮之地,本來就已經不是好事,可隱隱約約的,謝知秋竟覺得可能還不止如此,她還是更加小心謹慎為好。

可是她手頭對月縣的了解還不夠,若是能從什麼地方……

正當謝知秋苦思冥想時,忽然,外頭有人敲了敲門。

“誰?”

“少爺,是我。”

門外五穀的聲音響起,隔著木門,隱約可見他提著燈籠的身形輪廓。

然後,隻聽五穀道:“少爺,我們昨日在路上撿到的那個姑娘,方才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