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2 / 2)

“相父從小看朕長大,對朕有教導之恩,他還是方朝的老功臣,這些年方朝風調雨順、四方安平,離不開相父日夜操勞之功。於情於理,朕都該對他的孩子網開一麵。”

“齊大人會拚命想要保住自己的孩子,也是人之常情。即便是朕……亦是如此。”

“忘憂,朕今天不以皇帝的身份壓你,你我就和尋常朋友一般,開誠布公地聊聊。”

“朕之前聽忘憂你說過,你從臨月山上下來之前,也有與你關係十分親近的師父與師兄弟。那你告訴朕,如果今日公堂之上誤殺風塵女子的,不是齊家之子,而是當年與你關係親密的師兄弟,而你師父跪在你麵前求你放自己的師兄一馬……甚至有可能求你的不是你的師父師兄,就是你的親生父親和兄長,你能不能真做到鐵麵無私、六親不認,隻按律法判刑,不夾雜哪怕半點私情?”

“……”

謝知秋道:“臣……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事,不敢說自己在同樣的情景下,一定能做到聖人一般。”

趙澤拍拍她的肩膀,道:“朕知道,你能理解朕的。”

然而,謝知秋不等趙澤說完,已經“噗通”再次跪下,道:“皇上才是天子,此案既已交到聖

上手中,聖上要如何裁決,微臣自不會乾涉。

“不過,臣身為臣子,亦有臣子該做的事——那便是將此案的全貌展示在皇上麵前。

“皇上了解全部後,無論做定奪什麼,臣不會有半個字異議。”

趙澤一頓,道:“照你這麼說,此案還有內情?”

謝知秋問:“先前審案時,聖上可有留意到樂女桃枝證言時,她說那天晚上,春月好像演奏得特彆賣力,因此才會被齊宣正挑中?”

趙澤頷首:“是這麼說,這有何不對?”

謝知秋說:“先前在牢獄中,齊宣正也曾證言,春月對他投懷送抱,他才會選中春月,將她留在屋中單獨相處。”

趙澤道:“齊宣正一麵之詞,為給自己推脫,他自會如此說。”

謝知秋否認:“不……依臣之見,單就這個細節,齊宣正可能說的是真的。”

“——!”

在趙澤出乎意料的眼神中,謝知秋從袖中取出那封空白書信,道:“這一件證物,就是桃枝口中,春月從牆後男子那裡得來的書信。

“臣之前覺得此物可疑,沒有將其留在大理寺中,而是隨身攜帶,現在,願請皇上過目。”

趙澤疑惑地接過。

但他將信取出,前後翻動,意外道:“怎麼一個字都沒有?”

謝知秋道:“皇上日理萬機,若是有人特意給皇上送來空白的書信,皇上會想到什麼?”

趙澤身為一國之君,又在宮中長大,對一些平民百姓不知道的機密知識,是有了解的。

他隻一愣,就反應過來:“這是密信?”

一個樂女身上,怎會帶有密信?

趙澤當機立斷,在屋中找了找,打開一個茶壺,將信直接泡到水中。

不久,信中文字浮現出來。

“……怎麼不是漢字?”

趙澤一看,先是皺眉,但隻須臾,他便恍然大悟:“那樂女春月是北地十二州來的,北地十二州被辛國占後,推行辛文,如果是給她的信,漢字她倒未必認得。”

他轉問謝知秋:“蕭愛卿先前態度篤定,想必是知道信上的內容了,這上麵寫的什麼?”

謝知秋仍是跪著,道:“回聖上,恕臣不敢說。”

趙澤奇道:“你對朕有什麼不敢說的?你我是朋友,單就你今天乾的事,朕要真想給你治罪,你還跑得了嗎?”

謝知秋仍舊不言。

從謝知秋的沉默中,趙澤覺察到她對待這件事可怕的嚴肅,終於意識到其中恐怕還有大問題。

趙澤試圖緩解氣氛,故意開玩笑道:“總不會是齊家父子勾結外邦意圖謀反,辛國的線人給他們傳消息,結果齊宣正喝醉酒沒認出自己人,反將人打死了吧?”

謝知秋:“……”

趙澤臉色大變:“蕭愛卿,你不要嚇朕。”

謝知秋俯身叩首道:“這麼大的罪名,臣怎敢自行定論。更何況臣的辛文水平十分粗淺,不過囫圇讀之,難以窺清全貌。

“其中內容如何,還請陛下尋真正的譯官來翻譯。另外,因事關重大,臣建議陛下選三名以上譯官,且三人的家鄉、師承、為官履曆不可有重合之處,以免譯官們同氣連枝,再發生類同於今日大理寺堂上之事,妄圖欺瞞聖上。”

趙澤聽得臉都白了,當即叫來有福,讓他速速回宮找人安排。

隻是,他才剛安排完回屋,外麵就有人上來敲門,道:“寺正大人,齊大人那邊已經休息好了,您看今日還要繼續審嗎?”

趙澤心不在焉,直到外麵的人又敲了三下門,他才回過神來——

“審!乾嘛不審!”

趙澤咬牙。

“我倒要看看這案子還能扯出點什麼來。”

說著,趙澤將帷帽往頭上一戴,就要往外走。

這時,謝知秋忽然想到什麼,一頓,追上去扯住趙澤,道:“等等!”

“怎麼了?蕭愛卿,你還有什麼忘了告訴朕不成?”

謝知秋明眸一動,說:“並非一定會出事,但或許……還是防範於未然。”

言罷,謝知秋對著趙澤耳語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