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1 / 2)

隨著謝知秋的推測,整件案子的全貌逐漸在眾人眼前鋪開。

那天晚上,樂女春月由於會說辛國語,被牆外之人誤以為是接頭的人,於是她意外搶在真正的辛國線人之前,與裕王說上了話,非但得知這麼一樁事關國君命運的大事,還拿到了關鍵的證據。

春月是個命途多舛的女子,身陷泥底,亦無多少機會掌握學識,但她仍然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必須儘快告訴有能力做更多事的人,好讓對方通知聖上。

她選了梁城素有名望的貴公子,齊宣正。

她通過賣力演奏樂器、表演歌舞,引起對方的注意,獲得與齊宣正獨處的機會。她本想趁這個時機將乾係重大的密信交給他,以為齊宣正會好好聽她說話。

然而齊宣正滿腦子隻有酒色,哪怕春月說她有正事要講,齊宣正也全然沒有將她放在眼裡,隻想歡愉享樂,反而因為春月的拒絕而惱羞成怒,覺得區區一個樂女,被他挑來,竟然還敢抵抗,實在不識好歹。

一來一往,兩人發生肢體衝突。

春月為了阻止齊宣正的行為,往他頭上砸了花瓶。

而齊宣正的反應則更為過激,用燭台捅了春月數次,最後頭上最重的一下,導致春月死亡。

春月懷中這封信,最終沒能由她親手交出去。

若不是桃枝當晚不顧自己會受懲罰,大鬨樂坊,將這樁事鬨大,將春月的屍首及時送到了大理寺,說不定此事就會徹底掩埋在無數普通的樂女死亡、失蹤案件之中,無人問津。

若不是“蕭尋初”堅持調查,且“他”沒有放過一個樂女懷揣一封空白信這個看似與凶殺無關的線索,並未將之想當然當作樂女與外人來往的情書,而且“他”家中湊巧有從軍背景,知道密信的破解方法,還懂一點辛文,那麼這件事,極有可能因為齊家不想節外生枝而草草結案了事,裕王與辛國之間的勾結,將第二次被陰差陽錯地掩藏。

趙澤想到這裡,越想,臉色越是蒼白。

他與裕王叔侄關係非常親密,兩人經常單獨相處,裕王甚至是少有的知道他會微服私訪的人,兩人還會在民間同遊。

要是真的哪個環節出了一點點問題,要是“蕭尋初”中途放棄沒有深究,真讓幕後黑手與辛國在一起布線數月、數年,他會不會哪天就突然毫無征兆地被人殺了,自己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關鍵在於,齊宣正直到最後都還在試圖說謊,想將這件事情壓下來,殊不知他差一點,就害了他這個皇帝的性命!

此時,趙澤看齊宣正的眼神,已沒了半點以往的情誼偏袒,隻餘下遷怒和譴責。

甚至於對齊慕先,他好像也感覺不到以前的信任和敬重了。

誰知恰在此時,卻見齊慕先忽然暴起!

他毫不猶豫地衝過去,扯起齊宣正的領子,就狠狠甩了兩個耳光!

“逆子!逆子啊!真是家門不幸,老夫怎麼會生了你這樣一個孽畜!”

隨著清脆的啪啪兩聲巨響(),齊宣正白皙的臉頓時發紅。

爹?

齊宣正從沒被父親這樣打過(),整個人都懵了,但沒等他回過神,馬上臉上又迎來好幾個巴掌。

他趁著挨打的間隙茫然抬頭,隻見齊慕先自己也淚流滿麵,一副痛不欲生的神情。

然而,饒是如此,齊慕先的眼神卻是無比冰冷,由於千裡深的冰窟,望不見底。

電光石火間,齊宣正想到一個問題——

為什麼在蕭尋初主動說起那封密信前,父親也要問他,那個樂女身上有沒有搜出過東西?

為什麼在此之前,父親要反複確認,那封信是不是空白的?

其實他先前就感覺到,父親似乎知道很多他不清楚的事,他入獄後,父親也表現得異常憂心忡忡,好像特彆不希望有人細查這樁案子。

難不成,父親他特彆關注此案,特意找理由過來監審,並不僅僅是為了他嗎?

齊宣正還沒想明白,忽然,他竟看到眼前白光一晃——

齊慕先雙目流淚,年邁的麵頰上老淚縱橫,但眼底滿是痛苦的決絕之色。

他拔出了一旁差役身佩的長刀,雙手握住,高高舉起——

“生下你這樣的孽障,是老夫之錯。老夫既沒能讓你生來便能知事懂理,後來公事繁忙,又沒有儘到教養之責,這才讓你長成這樣無法無天的樣子。”

“平時你犯錯,老夫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為你收拾爛攤子也就罷了,但這一回,你竟犯下如此彌天大錯,讓天下、讓皇上都險些陷入危難之中。”

“哪怕皇上願意網開一麵,老夫也絕容不得你!”

“既是老夫種下的因果,今日,亦由老夫來做個了結。今日,勢必要由老夫替天行道——”

“同平章事大人!”

“等等!”

“相父不可——”

哧——

*

遠郊。

一支黑羽飛矢從側麵飛出,一箭貫穿了裕王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