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2 / 2)

最簡單的,她可以直接嫁給秦皓,秦皓當時已經考中解元,憑他的背景人脈,如何會瞅前程?

但謝知秋沒有選這條路。

她選了最險、最沒有可能的道路,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這一步,她絕不願兜兜轉轉,再回到舊路上去。

“皇上所言甚是,臣配不上皇上。”

謝知秋重新俯身,叩首於地,慢慢說道。

“皇上如此厚愛,臣感激不儘,亦深知皇上苦心。但臣之所以不答應皇上,並非不滿皇上的付出,而是臣不能為之!”

“不能?”

趙澤愣了一下,他倒沒想到謝知秋會這麼說。

不過謝知秋說她是客觀意義上不能答應,遠比謝知秋寧願冒著惹怒龍顏的風險、也不願嫁給他這個皇帝好接受許多。

趙澤問:“為何不能?”

謝知秋道:“臣的事情風風雨雨,已經在外流傳

多日,就連臣遠在千裡之外的師父也有所聽聞。臣的事情傳到師父耳中後,師父驚得當即寫了一封疾書,用最快的速度托人帶到臣這裡——

“信中,師父反複叮囑,說臣能有此機緣,身為女兒身卻得以有機會輔佐皇上,是天大的福分。但臣萬萬不可恃寵生嬌,生出不該有的非分念頭。

“臣與皇上年齡相近,臣以女子之身輔佐皇上,本就是一樁易惹非議之事,理應比尋常男子更守君臣之禮,萬不可以色侍君,走捷徑之路。如此,才能向後世證明,皇上無論是以前還是今後,力排眾議任用臣都沒錯,確為千古難得的明君!

“群臣反對臣入仕,本就是因為男女有彆,若是皇上讓臣入後宮,又在後宮中聽臣諫言,必會有人說皇上是被美色所蠱惑、讓後宮乾政的庸帝,於皇上的名聲不利!

“師父在信中言明,他人遠在金陵,卻也能感受到皇上登基以來,整個方國日新月異的變化。師父認為,皇上慧眼識珠、用人不拘一格,這等通透,古今難得,皇上雖尚且年輕,但將來潛力難以估量,未來極有可能成為與漢文帝劉恒、唐太宗李世民齊名的明君!

“如此,臣能輔佐聖上,已是三生有幸,臣必須約束自己,決不能讓皇上因為臣這個女子功虧一簣、留下汙名!

“是以,臣感激皇上為臣考慮的一切,但師命難違,恕難從命。還請皇上諒解。()”

趙澤聞言一愣,遲疑道:你的師父,我沒記錯的話,是甄奕嗎?()”

“是。”

謝知秋一邊回答,一邊從袖中取出書信一封,遞給皇上,道:“師父千叮萬囑之言,臣萬不敢忘,因此特意將此信不離身帶在身上。若是皇上不信,可以過目。”

甄奕師父在離開梁城前,曾給她留下一封蓋了他私人印章的空白信。

謝知秋知道如何模仿甄奕的筆跡,他便讓她自己斟酌內容,如果遇見能對她有幫助的人,便可隨意使用此信。

師父的恩情,謝知秋多年來感激不儘。

這封白信,她本不想輕易使用,但如今已經到了她能否繼續為官的關鍵時刻,她必須賭上自己身上的所有籌碼。

既然事先已經覺察到了趙澤對她有異樣的想法,謝知秋自不會全無準備,正好也可以拿這個來當幌子。

方國重尊師重道之禮,若有師父的耳提麵命為借口,肯定比她直接拒絕趙澤,給趙澤的刺激小得多。

而且甄奕在方國是真正的名士,為人謙和友善,為官期間從不與人結仇,人至高位卻又急流勇退,顯得不慕名利、德高望重,無論朝內朝外評價都很高。

在方國,其聲望甚至不亞於鼎盛時期的齊慕先。

若是借師父之口勸說趙澤,想必比謝知秋本人的意願更有效。

趙澤緩緩接過書信,一目十行地掃過。

信的結尾有甄奕的印章,字跡也似乎確實是甄奕的字,他看了開頭,似乎內容與謝知秋所言大差不差。

謝知秋深吸一口氣,再度清朗開口

() 道:“皇上,您早有發妻,皇後娘娘端莊賢淑、門第高貴,與臣不同。若皇上打算娶臣為妻,那勢必要廢後,臣敢問皇上,皇後娘娘這些年對皇上忠心耿耿,可有過錯?

“皇後乃太後娘娘當年親自為皇上選的結發之人,其中考量,皇上想必比臣更清楚。

“權勢之衡,牽一發而動全身,皇上若輕易廢後,隻怕風波未必比讓臣為官小!更何況,皇上廢棄由太後娘娘親自挑選的皇後,隻怕亦有違孝義,於理不合,非但會寒太後娘娘的心,恐也會給百官議論皇上的話柄。

“臣身為皇上的臣子,長久以來受皇上恩澤,臣自感激涕零,如何能讓皇上因臣,平白背上如此惡名?!”

謝知秋這話說得狠,直接將孝道的帽子叩在了皇帝頭上。

但趙澤是性情中人,若是不將話說死,難保他不會因為心存僥幸,後麵又有什麼麻煩的舉動。

謝知秋早已打定主意,哪怕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她也必定要在今日徹底斷絕趙澤任何可能是對她的想法!

謝知秋定了下神,又鏗鏘有力道:“師父信中有言,皇上用臣,必當受阻。但如今朝臣爭議,不過一時,實際的功過如何,後人自有評說。

“隻要臣與皇上共塑君臣之典範,共創盛世,後人自會看清孰是孰非。而當下高舉禮製旗幟的愚臣,反倒要成為千古笑柄!”

謝知秋一番慷慨陳詞話音剛落,不等趙澤有什麼回應,隻聽門外傳來一個沉著的女聲,慢慢地道——

“原來如此,這就是你的應對之策。想不到就連哀家,都是你的托詞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