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1 / 2)

謝知秋清然靜佇。

聽到皇帝之言,謝知秋亦淡淡回複道:“五年不見,皇上彆來無恙?”

趙澤百感交集。

眼前的謝知秋,看上去與五年前不一樣了。

她身處一眾臣子之中,卻宛如遺世獨立。

這麼多人中,唯有她有這般氣質,仿佛一株梅樹傲然立於遠峰雪地中,不屑於與濁流合烏,更不屑於供人賞玩。

誠然,謝知秋將長發紮成馬尾、穿露出鞋麵的裙子,這樣的發式裝束實在與關內的女子儀態要求相差甚遠,視覺衝擊極大,但她給人印象的區彆,並不僅在於外表。

趙澤坐在龍椅上,可以看見謝知秋的背脊如鬆挺拔,目光縱然直視他這個帝王,依然無懼無畏。

當年的謝知秋,她那種格格不入的沉默寡言,其中多少有些遊離於世俗之外的壓抑,有些對環境與權力的隱忍。

而如今,那些縈繞她身側的克製猶豫儘數散去,讓她綻放出與過去截然不同的氣質。

她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不會再因自己的主張受到無數打壓而迷茫,不必再委曲求全,亦沒有人能繼續壓製她。

這樣一個人,哪怕隻是站在麵前,都會讓人感到不同尋常的氣場。

謝知秋並未與趙澤寒暄太多,打過招呼,便直切正題道:“微臣辭官之後,隨家人前往北地散心。不久,恰逢兩國交戰,微臣不忍黎民蒼生受苦,機緣巧合下,便加入了義軍,為國效力。

“微臣本以為此生不會再回梁城,沒想到皇上開恩,願意招安義軍,義軍上下都倍感榮幸,軍中商議之後,特意命臣以軍師身份,前來梁城麵見皇上。

“此番微臣進城,正是欲與皇上探討邊關軍事,望集義軍與朝廷軍之力,可以終結戰事。”

趙澤聽了這話,都給氣笑了:“謝愛卿,你倍感榮幸的表現,就是讓義軍將朕的國都圍起來?”

謝知秋並未回避,隻道:“皇上聖明,應當能夠理解,微臣此舉,也是為了自保。皇上捫心自問,雖說對義軍發了招安之旨,但是否果真全心信任義軍?

“若是義軍果真全無條件就加入了朝廷軍,皇上是否又會疑心事情太過順利,對義軍有所懷疑?

“當下時局不穩,為了保全戰力,微臣不得不出此下策。

“義軍已經圍住梁城卻不攻城,微臣以為,已經足見吾等隻為自保,並非與朝廷為敵,是謂誠意。”

好一個圍城卻不攻城就是誠意!

趙澤聽得來氣,不過又不得不承認,謝知秋的確足夠了解他,全然說中他的心思。

她這樣開誠布公地講出義軍與朝廷軍之間不可能全無嫌隙、義軍必須要自保,反而讓趙澤鬆了口氣,相信了對方幾分。

*

這一日,謝知秋與趙澤隻是見了麵,並未聊太多深入的話題。

在一群身穿正規軍軍甲的義軍包圍了梁城的情況下,君臣不可能再像過

去那樣親密無間。()

某種古怪的氛圍,朝堂中人人都感受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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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皇宮歸來之後,謝知秋收拾收拾,直接住進知滿尚在經營的繡坊中,外麵依舊有人嚴格把守。

回到自己的地盤,雀兒疑惑地問道:“小姐,朝廷禁軍看起來根本打不過我們的兵馬,既然我們已經圍了梁城,何不一舉攻下朝廷,永絕後患?”

“還不是時候。”

謝知秋搖了搖頭。

她說:“你看窗外。”

雀兒依言往外看去。

許是因為義軍圍了城,本應熱鬨的梁城夜市比平日安靜不少,街上行人稀疏,家家戶戶門扉緊閉,偶爾百姓經過謝知秋居住布坊,看到外麵的守衛,亦無人敢踏入,隻趨避而行。

倒有些禁軍守衛,警惕地在不遠處徘徊,麵色凝重,既不敢離得太近,又對此地格外戒備。

謝知秋道:“你也在梁城長大,也見我在朝廷為官,想來明白,這些為朝廷效力的守衛、在梁城謀生的百姓,又何嘗不是父母所生、親人所養?

“他們並非真想與誰為敵,隻是聽命上級、謀事生存而已。

“與辛國交戰以來,百姓本已惶惶不安,若再遭遇政權更迭,時局會更加混亂。

“我們在北地能輕易立住腳跟,是因朝廷軍棄城而逃,義軍在此時出現守城,自然如救世主一般。

“但在關內地帶,百姓生活還算安泰,或許對義軍之名有所聽聞,卻還沒有建立足夠的信任。

“此時奪下梁城、取代趙澤,不算一件難事,可是之後卻麻煩重重,義軍能接管梁城,卻未必能保證所有地方臣服,現在本就在動蕩中,未必不會有人借機起.義,稍有不慎,就會陷入舉國分裂的大動亂。

“當下外敵當前,若是國內陷入無法團結的割據動蕩,我等還是會腹背受敵。若是方國四分五裂,內部鬥成一團,兵力被割裂開來,你猜最高興的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