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1 / 2)

一位上了年紀的老臣出列,拱手道:“皇上,丞相。弘大人入朝為官三十載,兢兢業業,兩袖清風,儉以養廉。去年,弘母八十大壽,臣受邀前往弘府參宴。堂堂正三品的官員,家中竟比地方六品官員還要簡單樸素,所擺宴席不過寥寥數十桌。弘大人得知獨子泄題一事後,亦是沒有絲毫猶豫,主動將其子壓入大理寺。然弘家三代單傳,弘濱更是弘大人的老來子,白發人送黑發人已是常人不能忍之痛,如今弘大人年事已高,又正在病中,若讓他親眼目睹獨子被斬首示眾,恐怕會使其傷心過度,病情加重。還請皇上丞相看在弘大人的情麵上,酌情發落。”

趙棲也覺得這個弘大人有些可憐,“丞相,你要不再考慮考慮?”

蕭世卿道:“既然吳大人和弘大人相交甚篤,弘濱行刑之日,吳大人就陪弘大人一同觀刑,聊以安慰,如何?”

吳大人臉色刷地一下白了。

“若吳大人還不夠,就讓京中所有五品以上,已成家立業的官員都去陪他。”蕭世卿冷道,“正好讓他們知道,教子無方,枉為人表的下場。”

一時間,太華殿內鴉雀無聲,眾臣大氣都不敢出。趙棲在龍椅上坐得也不舒服,他捕捉到賀長洲的目光。賀長洲朝他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多說。

良久的沉默後,蕭世卿道:“其他大臣,可還有事要奏?”

趙棲感覺自己回到了課堂上,聽和學為主,基本不用說話。一次早朝下來,他算是親眼見識到了蕭世卿的殺伐果決,雷厲風行。再說直接一點就是□□,隻要他決定的事,無論是有多少人提出反對意見,他都不會改變主意。

趙棲默默地翻了個白眼。既然如此,還上什麼早朝,議什麼國事,蕭世卿直接發號施令不就得了。

早朝結束,溫太後派人前來,請趙棲和蕭世卿一同去慈安宮用膳。路上,蕭世卿道:“皇上有什麼想說的,但說無妨。”

趙棲欲言又止,委婉道:“你有沒有想過,有些事情你不一定是對的。”見蕭世卿挑起了眉,趙棲趕緊補上稱呼,“丞相哥哥?”

蕭世卿笑了,“皇上是覺得臣太獨斷了?”

趙棲舉起手比劃著,食指和拇指幾乎要貼在一起,“就有這麼一點吧。”

“對又如何,錯又如何。”蕭世卿道,“掌權者的權威遠比對錯更重要。滿朝文武可以唇槍舌戰,你來我往,但掌權者必須獨斷。”

趙棲不服氣,“可是作為掌權者,不是應該從善如流嗎?”

蕭世卿看著他,“誰說的?”

“史書上說的啊。”

“這麼說,皇上相信史書,勝過相信臣?”

趙棲:???

這不是廢話?!你可是原著蓋章的,亦正亦邪的奸臣梟雄——你要朕給你學?看你臉大的。

趙棲露出笑容,“朕當然是更相信丞相哥哥啦!”

到了慈安宮,溫太後問及今日早朝的情況,趙棲道:“朕從丞相身上學到了很多。”

溫太後莞爾,“這就好。皇上慢慢來,無須著急。世卿,皇上對朝政之事尚且不熟,就勞煩你多費點心了。”

蕭世卿點點頭,“臣應該的。”

“聽聞昭南王又上了奏請增撥軍餉的折子,還是三十萬兩?”溫太後道,“作為大靖唯一的異姓王,李遲蘇倒是獅子大開口。”

蕭世卿不置可否。

溫太後一副說熱鬨的語氣,“這個李遲蘇,還是個風流人物。老昭南王的孝期還未過,就往王府裡抬了七/八個美妾,禦史的狀都告到哀家這來了。據傳,他繼位後無心公務,整日流連於秦樓楚館。他要三十萬兩銀子究竟是為了充作軍餉,還是為了養府裡府外的一眾鶯鶯燕燕?”

蕭世卿還未說話,一直專心吃飯的趙棲來了句:“他那是裝的,就是為了讓朝廷對他放心,讓你們打消削藩的念頭。”

李遲蘇在原著中出現過幾次,趙棲對他還算了解。老昭南王當年和靖高祖是結拜兄弟,一同打天下。事成之後,靖高祖甚至說出了“朕之天下,與兄同享”之類的話。老昭南王惶恐不安,連夜上疏請求卸甲離京。靖高祖百般挽留無果,便封其為昭南王,並把西南三州賜予他為封地,世襲罔替。

幾十年後,趙氏子孫早已忘卻了當年的烽火狼煙,李氏一族作為大靖唯一的異姓王,成了先帝和溫太後的心頭的一根刺。好在老昭南王一直安分守己,對皇室忠心耿耿,朝廷在他在世時從未提及削藩一事。後來,老昭南王病逝,李遲蘇承襲王位,遵循父親的意願,藏鋒露拙,韜光養晦,讓朝廷以為他沉溺女色,難當大任,從而對西南三州放鬆警惕。

趙桐起兵造反後,朝廷命李遲蘇出兵鎮壓叛軍,李遲蘇抗旨不從;趙桐派謀士前去拉攏他,他亦不為所動。趙桐和狗皇帝打的你死我活,西南三州是唯一沒有經曆戰亂的地方,民生兵力空前發展,遠超其他諸州。等到天下初定,趙桐早就沒有精力再去對付一個作壁上觀,坐收漁利的昭南王。這時,李遲蘇才不慌不忙地接過新帝拋來的橄欖枝,繼續做他的西南霸主。

溫太後驚得筷子都差點沒拿穩,“皇上說什麼?”

現在的趙棲已經無所謂崩不崩人設了,反正他的人設早就崩了,溫太後等人似乎也漸漸接受了他的改變。而且他覺得自己非常有必要提醒他們提防著點李遲蘇。“朕的意思是,虎父無犬子,朕不太相信老昭南王會和弘子明一樣教出個混賬兒子。老昭南王不是有挺多兒子的麼,李遲蘇還是最小的那個,如果他真的像傳言中的那般不堪,老昭南王為什麼要把王位傳給他?”

溫太後看向蕭世卿,蕭世卿倒顯得比她淡定多了,“皇上說的不無道理,現在對李遲蘇的為人下判斷為時過早。”

溫太後緩過神,道:“等他入京,哀家會想法子試探試探他。還有一事,既然弘子明已被革職,那禮部侍郎一位的空缺,你有何打算?”溫太後挽了挽鬢發,“下月就是萬壽節了,正是禮部最忙的時候。”

蕭世卿明白溫太後的意思,問:“太後可有合適人選推舉?”

溫太後抿了口茶,道:“溫國公長房長孫溫霄元興三年進士及第,之後一直在翰林院做編修。那孩子哀家是看著長大的,品行端正,德才兼備,哀家想著給他一個實職。世卿,你覺得呢?”

溫國公府是溫太後的母家,也是京中少數不為蕭家馬首是瞻的權貴之一。溫太後有意提拔自己人,蕭世卿一向心知肚明。他看了眼正在埋頭喝湯的小皇帝,道:“太後說好便好,臣沒有意見。”

溫太後欣慰一笑,“世卿啊,聽說你母親近來身體抱恙,剛好哀家這裡有一枚北涼進貢的雪蓮,你回頭帶回府裡,給你母親補補。”

蕭世卿:“臣替母親謝過太後。”

溫太後和蕭世卿之間的暗潮湧動就連趙棲都能察覺得到。神仙打架,他這種道行不夠的小妖怪還是不湊熱鬨比較好。

萬壽節臨近,按照大靖的規矩習俗,常年在封地的封王,遠嫁的公主郡主陸陸續續回到京中。趙棲和溫太後忙著見回京的宗室貴族,宮裡一天比一天熱鬨。可眼看離萬壽節隻剩下半個月,趙棲還是沒見到他想見的人。

這日,趙棲在勤政殿向蕭世卿學習治國之道(準確來說,是蕭世卿在批閱奏本,他在一旁發愣),問:“丞相哥哥,你說淮王他會奉詔進京嗎?”

蕭世卿抬眸看他,“為何有此一問?”

趙棲下巴擱在桌案上,打了個哈欠,“朕覺得他應該不想回來。他離京前被朕羞辱得那麼慘,說不定已經有陰影了。”

蕭世卿微哂:“沒想到皇上還記得。不過,他回是肯定會回來的。一來,他不回是抗旨;二來,京中有他想見的人。”

趙棲艱難地轉了個頭,“誰啊?”

蕭世卿隻道:“當初他是為了誰在雍華宮門口長跪不起,還挨了三十廷仗的?”

“這個問題朕會答,”趙棲道,“為了容棠。所以丞相哥哥的意思是,他會為了容棠回來?”

“淮王和容棠感情非同一般,”蕭世卿笑了笑,“皇上難道不知道?”

趙棲看出蕭世卿的笑容裡有那麼點幸災樂禍的味道,不由道:“那丞相哥哥呢,你和淮王就清清白白麼?”

蕭世卿仍然笑著,“嗯?你繼續說。”

趙棲沒有退縮,垂著眼睛道:“幾年前,丞相哥哥和淮王因偶然被困在宮中一宿,不是聊得挺開心的麼。看雪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你敢說,你對他沒有半點欣賞?”

蕭世卿那頭沉寂了下來。趙棲以為自己的話惹怒了他,抬頭偷瞄一眼,“丞相哥哥?”

蕭世卿的臉上難辨喜怒,“你為何知道此事。”

“朕……朕親眼看到的。”趙棲道,“你就說這件事有沒有發生過?”

蕭世卿輕一點頭,“確有此事。”

趙棲酸道:“唉,有些人啊,還好意思說彆人,五十步笑百步,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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