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劍向著虞不遮的脖頸斬去。
在距離不過一絲時停住。
既有天意的阻攔, 也有林行韜本身的收手。
林行韜聽到虞不遮說出的話,不由陷入思考。
[天下亂百年, 改天換日而人道通仙途矣。]
天有白日驚雷, 但不知為何倶往右道宮處劈去。
虞不遮悠然笑道:“天罰還要等一會兒才罰到我。”
“在此之前, 虞不遮願為陛下解惑。”
“——關於成仙。”
林行韜退後兩步, 收回天子劍。
張況己在他左前方警惕地盯著虞不遮,而陳珂樂在右後方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林行韜衣上的花紋。
幾乎沉默了一會兒。
林行韜說:“我的確有疑惑,關於成仙。”
“首先便是世間是否真的存在過仙人。”
卜果子說過:[我正清門開山祖師正清道人就是一名地仙。]
國師說過:[正清門祖師, 是前朝以來最後一位地仙。]
“有。且在千年以前有天仙存在。”虞不遮回答。
“然後就是這些仙人是否還存在於世間。”
城隍說:[天下修道者中無有比國師修為更高的存在。]
國師說:[我滅了大半正清門,這才確認那位地仙祖師已不在。]
“說不定躲得太好了, 仙者隱逸, 凡人怎能尋。”虞不遮說。
林行韜低下頭,在珠簾晃動中緊盯虞不遮的眼睛。
“我現在在想, 你是不是在以大洪水引仙人出世。”
虞不遮神色微動, 不露聲色地笑。
“可惜連神明中也隻有河伯站出。”
“地仙啊,天仙啊, 以人軀成仙。”
“不問世事, 漂泊天地之外。”
“是這樣嗎?”
“他們是以天地為棋盤, 笑看棋子困於天地之間嗎?”
“他們——”
“是都死了嗎!”
一句之下,泰山府君怒道:“噤聲!”
林行韜渾不在意,繼續說:“既成仙,壽命當以百年千年數,我想他們必不會死,而是已不存於世。”
虞不遮點頭。
“當今天下, 真人少,天師少,獨你一人獨大。”
“國師,始終是人道巔峰,得一人仙稱號,終不為仙人。”
“最後我要問,為何天下留有地仙乃至天仙之說,卻力量斷層?”
“若說當今道門道士資質不夠。”
“那為何百年前就已是天師的你不能晉升?”
“像你說的,究竟是成仙太難,還是——”
他們同時出聲:
“路已堵死呢。”
一道雷電劈在虞不遮腳邊。
虞不遮同樣不在意,他整整被天鎖弄亂的衣服,從地上站起。
他們同時看向天空。
林行韜握緊了劍,心頭有些發顫。
天地間壓抑起來,祥瑞正在消失。
然而林行韜隻能說下去。
泰山府君急而欲攔,被他的話語釘在原地。
“泰山者,群山之祖,封禪聖地,神靈之府也!”
“泰山之神,當為天下正神統領,享無上權柄。”
“府君,回答朕,你是嗎!”
泰山府君慢慢搖頭。
“你不是。”
“神道太弱,何至於此。”
“天下人道、神道,皆弱矣!”
“天下之真正人道、仙道、神道又於何方!”
“天下天下......”
“虞不遮,你說真正尋道入道的道門有的被你殺了,有的則自絕道統。”
“我在想啊,地仙豈會輕死,然而道門豈會輕滅?他們自絕道統,是否跳出天下!”
“天上天上!”
天子以劍指天。
“除了天下,是否還有天上呢?”
泰山府君驚悸無言。
而天劫在天子的一聲聲不知向誰發起的質問中來到了虞不遮頭上。
虞不遮歎息:“虞不遮他呀,想掌天下權,為什麼要將天下攪得大亂呢?”
“我呀。”他朝右道宮方向伸出手,“是要使天地大變,使成仙之機再臨啊。”
平靜的話語,伴隨著突變的天色。
林行韜再次念道:“天下亂百年——”
虞不遮接:“改天換日而人道通仙途矣。”
從右道宮處飛出了某種玄之又玄難以言明的感覺。
此感一出,世界一靜,雷劫驟停,所有人心底裡升起難言情緒。
此乃虞不遮作為國師的真正鎮守之物——
“世界本源!”
虞不遮喊,渾身一輕。
天本對天下之亂有感,比如這些年特殊星命者多出許多,來用以維持平衡。
但大亂不涉及到世界本源,天地就不會生變!
虞不遮百年國師,其實力近地仙!非是鎮壓龍脈而放不開手殺人,而是鎮壓世界本源!
林行韜默然無語。
世界本源,大道也。
虞不遮說:“百年矣,朝代變易、國運消逝之際,時機已至。”
他說:
“第一亂,王朝之亂。”
“第二亂,百年之亂。”
“第三亂,真龍之亂。”
“第四亂,道統之亂。”
“第五亂,神統之亂。”
“第六亂,天機之亂。”
“此六亂齊聚,人、神、天!”
他伸手一揮,冥冥中世界好似發生了一些變化。
林行韜的皇帝位格一震。
天地法則重新降臨此方世界!
就算是凡人也有所感覺,這個世界百年之前失去的一些東西正在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