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業邪神(四)(1 / 2)

奪過槍的那一刻, 林行韜感受到了槍身裡流動的力量。

他幾乎一下子就興奮起來。

那是這個世界的特殊力量,從某個遙遠的存在身上剝離, 注入到了槍械中。當類似於精神力、魔力的力量與槍械本身結合後, 這把武器就具有了額外的屬性, 足以輕易轟開食屍鬼柔韌的皮膚, 並散發出瑰麗的藍色光點。

但並不是人在用那股力量,而是槍械包含著力量,然後人用槍械。

時間太短, 林行韜還沒有感受清楚。

在雷諾警官上前檢查屍體的時候,林行韜問他:“那藍色的東西是什麼?”

雷諾驕傲地回答:“那是神力!來自工業之神的恩賜。”

他蹲下來, 撥弄著森森的骨頭。

也不管現在是個孩子的林行韜能不能聽懂, 他繼續說:“新神的眷顧給不斷腐朽的世界帶來了新的希望,工業、科技、蒸汽, 這不是固守天父信仰的貴族們能夠理解的。”

說話的同時, 他的臉色嚴肅起來。

他摘下手套,伸出手指沾了沾地上的一大灘鮮血。

“很遺憾, 特殊警備隊原本並不負責貴族少女的死亡案件, 但是這位小姐的死亡顯然並非人類所為。”

“當有非人類參與的痕跡, 那麼,案件將由我們特殊警備隊接手。”

他站起來,低著頭看著林行韜,語氣說不出是憐憫還是懷疑:“這位小少爺,你的姐姐被食屍鬼啃去了肉體。”

“願她的靈魂得到工業之神的庇護——好吧不管是哪位神都行。”

林行韜指了指旁邊那一具食屍鬼的屍體:“凶手是它嗎?”

雷諾搖頭,灰藍色的眼珠有些發亮:“不, 小少爺,那是一隻無辜的食屍鬼。它的牙齒是那麼乾淨,也許帶著點臭味,但絕沒有妙齡少女血肉的芬芳。”

“剛才我在巡視街區時,發現這隻食屍鬼正在努力撓著牆,絕不是吃了人之後逃跑的樣子,何況如果凶手是這隻食屍鬼,它又為什麼要出去然後回來。”

“它反而像是被同類留下的美食吸引的樣子。”

“所以。”雷諾環視著恐懼的仆人們,篤定道,“殺死了少女的食屍鬼還在子爵府內沒有離開!”

仆人們嚇得抱作一團。

而雷諾接下來的話又讓他們忙不迭地分開。

“甚至偽裝成了人類!就在最先發現屍體的人群中!”

林行韜在仆人們身上打量了一圈,每個人的恐懼與驚慌都是那麼真實,沒有一個不像人類。

“食屍鬼的拿手把戲就是使長相幾乎完全變成人類的樣子,人眼難以發現差彆。”

“但所有的偽裝,都會在我這把,由工業之神賜予了祝福的獵食者的攻擊下露出本來麵目。”

雷諾勾起一個笑容,手臂抬起,將槍對準了最前麵的一個仆人。

冰藍的槍管閃爍著光點,被對準的仆人驚叫出聲:“你沒有權力這樣做!我不是食屍鬼,你怎麼能朝我開槍!”

林行韜提出了一個疑問:“這把槍會傷害到人類嗎,還是隻對食屍鬼有用?”

雷諾一挑眉毛,故意流露出惡質的態度:“不,當然不,它是所有食屍鬼和可憐人類的克星。”

“當食屍鬼被打中,它會顯露出本來的麵目。而當人類被打中,會比被火槍打中更加嚴重。”

在他作怪的語調中,仆人驚惶逃竄。

“砰!”

仆人踉蹌著跌在了地上,渾身打著哆嗦。

然而並沒有藍色的光點閃動,仆人也沒有流血。

雷諾也沒有開槍,他隻是閉上剛剛模擬出槍響的嘴,輕蔑又失望地收回了手臂:

“不僅不敢反抗奴役自身的貴族,連麵對要殺自己的平民也沒有膽子衝上去!”

“你要是沒有槍,他說不定有膽子衝上來呢。”林行韜回了一句。

安靜了一會兒,“唰”得一聲。

在仆人們的驚呼聲中,雷諾重新舉起手臂,快如閃電地將槍對準了林行韜。

“不如小少爺先享受一下槍的滋味?”

“新時代貴族們最體麵的死法不是死在情婦白花花的胸脯上,而是被判處正義的槍決,死在偉大的工業品下。”

話是這麼說,但他的槍口還是斜過了幾個角度。

——他在嚇唬孩子呢。

他感興趣地緊緊盯著林行韜,似乎想看到這個奇怪的孩子像真正的孩子一樣哭起來。

——又或者在試探著什麼,比如林行韜是不是裝作人類的食屍鬼。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清晰的高跟鞋聲。

綺麗的金色發絲微微晃動,在朦朧的光線中,穿著高腰長裙的女人邁入了花園。

美麗這個詞語在她的身上流動,在她的腳下綻放,在她的眼中呼之欲出。

她就是美的代言。

美的女神——

林行韜都忍不住呼吸一顫,不是錯覺的話,不,不是錯覺,夫人在短短的一段時間內變得更加美麗了。

徹底成為人類審美的巔峰。

聚焦著所有的視線,夫人那湛藍的眼珠在在場所有人身上轉過,在看到地上女兒的屍體時毫不在意地略過,最後停在了林行韜的身上。

她皺起眉,眉宇間的弧度令人疼惜,而她輕柔美妙的話語像園中歌唱的夜鶯:

“請這位先生不要將這麼危險的槍械對準我的孩子。”

林行韜轉過頭,發現在場隻有他一個人做出弧度這麼大的動作,其他人都陷入了靜謐。

對麵的雷諾瞳孔出現了顫動,一抹紅暈爬上了他的臉頰。

同時汗水也悄然從他的帽簷流下。

雷諾的胸膛劇烈鼓動著,槍口不知不覺往旁邊偏離。

林行韜冷不丁開口:

“砰!”

一前一後響起的兩聲。

雷諾一驚之下開槍了。

巨大的衝擊力擦著林行韜的耳畔飛過,連他很短的棕色發絲都吹散了幾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