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神殿內彌漫著清冷的幽香, 隻是這股幽香裡又有些惹人聯想的腥味。
一隻養尊處優的手輕輕掐滅了蠟燭,細瘦手腕上的金鐲靠在燈盞表麵, 發出清脆的“叮”的一聲。
尊貴的女人拿另一隻手掩住哈欠,問被她的身體困住的男人——或者說少年:“我應該給你什麼呢?這個鐲子怎麼樣,這是我的丈夫送給我的禮物, 上麵還有他的簽名。在幾百年後, 也許會成為後代人追憶曆史中王室的珍寶呢。”
少年有著一頭漂亮的紅發,比燃燒的燭火更加動人,也比他肩上大紅色的肩衣更加華美。
他微冷的嘴唇擦過女人的小腿,露出一個和煦又不失高貴的笑容:
“不,這些絢麗作響的首飾隻會讓我看上去像一個洋洋自得的、得到獎賞的、賣身成功的奴隸。”
“我是教皇。”他推過扭動著的腿, 為自己披上華麗的外衣,然後俯下身在有些哀愁的女人身邊停了一會兒。
“是你幫助我與我的教會壯大,現在輪到我幫你了。”
女人故意去啃咬他的耳畔, 說著調情的話:“那我的教皇陛下, 我親愛的阿倫, 在你的計劃成功後,戴著金鐲的我會是你的女奴嗎?”
“在這裡,是的。”紅發的教皇笑容溫暖, “而在外麵,你與我都將被尊稱為陛下。”
他執起女人的手,輕輕一吻:“我現在的王後殿下,未來的女王陛下,還有我現在與未來的小女奴。”
他朝著房間外走去, 依舊掛著恰到好處的笑,沒人能看出他的一絲不耐煩與敷衍。
女人——克勞迪婭王後一邊穿衣服,一邊感歎:“阿倫,我真的想不出世間還有比你更優秀、比你更完美的男人了。”
“我會繼續推遲簽訂法案的,那些大臣已經在我的指示下擬出恢複神權地位的法案了。”
守候在門邊的忠實仆人輕聲說:“殿下,您的兒子,我們王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從洛林回來了。”
王後不以為意:“我沒有那個義務見我那風流成性的兒子,除非他突然收了心,要娶王妃了。”
這時,神殿的走廊裡突然傳出了喧嘩聲。
阿倫皺著眉打開門,看到剛剛成為自己守護騎士的雷諾·克勞瑟手裡正抓著一個人。
從那人身上傳來的惡臭簡直令人作嘔。
幾名信仰工業之神的新貴族與前來見教皇的老貴族捂著口鼻,眼神卻極為興奮。
“你聽到他剛才說什麼了嗎,真是不敢置信,這是一個天才般的想法!”
“我們也許可以放下手頭的東西,回去擬出一個新的法案。”
連王後都忍不住停住了腳步,悄悄躲在門後窺視。
那人看到阿倫,激動地想要撲過來。
他大喊:“議會和皇權不是對立的!君主立憲!王室依然存在,是國家的象征!而議會同樣擁有權利……大家的矛盾不就解決了嗎!大家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阿倫忽然一驚。
躲在門後的王後也發出了細微的驚呼。
雷諾的手一鬆,那人身上包裹的肮臟布匹落了下來。
惡臭再也遮擋不住,那是屍體在陽光下曝曬的惡心味道——來自一個活人身上。
自稱工人代表的人除了頭,渾身上下都是腿——不管是手臂還是腿間還是肚子兩側,都是一隻隻腐爛的、神經質般抽動的人的腿,腿與身體的連接處自然無痕,宛如天生。
他像一隻蜘蛛往阿倫腳下爬動著,嘶聲哀求:“請聽聽我的請求吧,我為了儘快趕到這裡,殺了我的同事們,給自己裝了那麼多腿。”
“跑!不停地跑!把腿都跑爛!我終於趕到了這裡!”
“教皇陛下,這是神諭啊,是工業之神的神諭啊!您肯定也收到了吧,議會製君主立憲製!”
工業之神?阿倫臉色如常,甚至屈尊扶起了工人。
他的心裡卻在不停地思考。他始終記得那位高貴的神明指點著他迷惑王後,一步步建立並壯大教會。然後卻沒了聲息。有人說自己見過神明,他卻從來沒有見過,隻知道那是一個睿智而親近人類的偉大者。
而那些絕妙的工業上的點子——阿倫其實認為是自己的靈感。他自己也產生過疑問:也許自己與那位叫做奈亞拉托提普的工業之神有著很深的關係。否則當初他怎麼會那麼湊巧地拿到盒子呢。
工業之神已經很久沒有指點過他了。這一回,卻指點了一名工人,而且破壞了自己的計劃。
即便是擅長掩飾自己的阿倫,麵對著不斷感謝的工人,眼裡也不由有了晦暗的情緒。
阿倫驅散了本就急著離開的貴族們,對王後說:“我與你一起去王宮。”
王後激動地點頭,在經過雷諾身邊時被一把抓住了手臂。
王後一怔,打量著雷諾盔甲包裹下的強健肉體。
“他可真強壯——讓他也跟我們一起去吧,路上多了保障。”她說出這句話,而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一根金線活潑地鑽進了她的皮膚底下。
......
林行韜經過許多排著隊、臉色灰暗的工人們,工人們已經累到無法抬頭看一眼林行韜。
不過還是有人即便看不到林行韜也被吸引過了注意力。
被僵滯的視線注視著,林行韜走進了一個充滿現代感的白色房間。
並沒有科技感十足的醫療器械,有的隻是簡陋的手術台與一個在桌子間穿梭的黑色男子。
男子提著一把雪亮的手術刀,步伐輕快,嘴裡說著矮人與精靈的故事。
他往麵前的人體上動了動刀,很快,奇跡一般,人體被從上至下切成了無數肉片。
肉片很薄,很透明,還在輕微地顫動著——被切片的人還活著。沒有一絲血跡滲出,整個場麵意外地乾淨整潔。
沒有臭味,也沒有香味,甚至沒有血腥味。
男子轉過頭看向了林行韜,語氣是一種與乾淨環境相襯的灑脫:“所以人要將自己的靈魂注入純淨的、永不消亡的可愛與美好,長大的人若要擁有這樣的美麗,隻有持著時光的鑰匙回到童年不過時的幻想與留戀中去。”
“你願意持著鑰匙穿梭時光嗎——”他就像一個許久未曾謀麵的老朋友,“歡迎你,我的朋友。”
他說著複雜難明的話語,不可否認的是,這些話語充滿了令人傾聽且讚同的誘惑力,再加上他麵孔上堪稱親切的笑容,就連手術台上的肉片都安靜下來。
他有著一張漆黑但英俊的臉孔——這有些奇怪,因為好看一般是與白皙聯係起來的,但他的確是英俊的,他最大的魅力不是來自於那張臉,而是周身洋溢著的非同一般的氣質。
“來吧,和我一起完成這樁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