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王王運站在城樓上, 眺望著東麵。
他不免恍惚了一下。
兩個月前, 他不過是一個漁家少年。
他本來是一名孤兒,被村裡的富戶周家收養過一段時間,後來在周家人的鼓勵下讀了些書,對書中昭武將軍的事跡心馳神往, 於是原本應該姓周的他又改姓王。
仔細想來,昭武將軍不算出名,比起琅王、陳大將軍和乾風侯差遠了。但王運就是覺得這位王將軍是個英雄。
他也不明白是哪一點令他這般覺得。
可惜漁夫中隻有王運書讀得多, 其他人給不了他答案。
後來,河神護佑下,許多地方的魚都不能打了, 王運書讀得越來越少以維持生計。他一邊叉魚, 一邊嚷嚷“殺敵,殺魚”,引來夥伴嘲笑。”
但即便生活並不富裕,他還是每年去墳上祭拜。
在救下了一條黑鯉魚, 在看到始皇祥瑞的時候, 他若有所悟,卻還是不甚了解。
直到他去洛王府呈報祥瑞, 聽到洛王說[我是洛王, 我豈不知虎豹軍隻服洛王?讀些奴顏婢膝之輩撰寫的史書就以為自己能照著瞎編了]時才反應過來。原來王將軍從未將忠誠改換。
“昭武將軍歎服,愈悔其主非始皇”什麼的,都是史官的溢美編造之詞。
王運在牢房裡,天上星光灑下, 隱約間明白了王將軍英雄在何處。
雖不叛主,但亦恨其主,兩難之下,身死報主而死。
難怪有人說昭武將軍其實不是個好將軍,槍指百姓,為虎作倀。王運想,倘若有一天,他也成為了將軍,倘若他被民意裹挾,倘若他被恩情裹挾,他當真還能一往無前嗎?
成為洛王後,他去墓上問,妖族全都要殺儘嗎?他救下黑鯉魚的行為,是對是錯?
但他其實也知道,這些問題在大戰來臨之際顯得可笑,特彆是,其實是妖族先宣戰的情況下。
“不是人族要滅妖族,而是妖族要滅人族。”
東麵,來了兩隻舉著金棍的猴子。
王運當洛王,不是享福的,不是來讓他在妖分不分善惡的問題上思索的。
不管如何,已經來攻打人族的妖物,一個都不能放過。
他將□□從城門上扔下,然後用腳尖踩住槍尾。
“洛王王運,率天下武人,在東麵迎猴王!”
他需要為父老鄉親而戰。
他需要為他洛水城的領民而戰。
他需要為大楚而戰。
“錚——”
槍尖上下晃動。
隨即挑起了一顆星辰。
星光籠罩之內,是數萬聞訊趕來、保家衛國的武人。
武曲星,將星。
諸多將星中最樸實的一個,沒有奇奇怪怪的能力,不像七殺個人實力出眾,不像破軍擅長破除陣型士氣,不像貪狼擅長攻城。
卻是更善治兵的,可攻可守之將。
一槍,兩棍。
相交間,王運聽到“洛王”、“戰猴王”的激奮喊聲,又有熟人在喊他的名字。
他回頭看了一眼。
是那些漁夫。
“有機會,一起殺敵。”
曾經的戲言,成真了。
......
大楚皇帝,林鈞睿褪下黑色常服,換上金甲,跨上黑馬。
雷鼓動山川。
他問:“愛妃曾在白鹿祥瑞時有詩贈上,如今朕禦駕親征,可還有一二句以增士氣?”
麗妃看了眼在自己身邊環繞的氣運之龍,輕聲說:“自古詩句多讚揚將軍沙場意氣,未有讚揚皇帝上沙場的。”
林鈞睿大笑:“那朕封自己一個征妖大將軍如何!”
他笑著笑著,突然間滾鞍下馬,大手按住麗妃後腦,直直地凝視著她驚愕的雙眼。
“麗姬,他們都說你是禍國妖妃,是你迷惑了朕的神智,隻要沒了你,那麼朕依然是個英明神武的帝王。”
“陛下……沉迷臣妾嗎?”麗妃聲音漸弱。
林鈞睿勾起一個笑容,手指在麗妃修長細膩的脖頸上若即若離地滑動,說:“天下人皆知,朕愛牡丹。”
他在麗妃驟然閉起的眼睛旁留下粗魯的一吻,隨即轉身。
他不去看,麗妃被大龍纏繞著,升上高空。
“朕之麗妃,實為禍國殃民之妖物!”
麗妃隱隱變幻成一朵嬌豔的牡丹花,在空中暴曬。
林鈞睿重新回到馬上,從侍從處接過酒杯,舉杯道:“天下人,與我共飲!”
身後,穿著朝服,仿佛像往常一般參加早朝的百官紛紛舉起酒杯,一飲而儘。
而後摔杯。
“為官五十載,願作為大楚人生,作為大楚人死。”
“臣無縛雞之力……為楚之公卿,願為一兵一將牽馬執鞭。”
“老不死的,有沒有膽量和我、和陛下一起去殺妖呀?”
“無膽殺妖,有膽衛國哈哈哈。”
皇帝問:“朕有多少兵可用?”
“大楚可用之兵,千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