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道功德(四四)(1 / 2)

在張及人嘶吼出“以命相搏”之時, 北麵戰場, 一片迷離血色。

這是人族損失最慘重的一處。

象王所率領妖物皆是獅、狼、虎等凶猛之輩, 當他們麵對著人族皇帝的項上人頭時, 前赴後繼、洶洶如潮水。

象王的四條象腿本在千裡之外, 隨著妖族的逼近也漸漸將人族框在了一個小圈子內。

北麵的人族, 四麵受敵。

在一條象腿周邊,有一群鶴發雞皮的老人正笑語盈盈。

他們明明身處戰場,卻仿佛處於朝堂之上, 你一言我一語好不熱鬨。

仔細聽來,他們說:“這個嘛,應該集中力量突破,我看這條象腿就挺不錯。”

“這裡出去一路往前,能到南麵, 我看那裡文星高照, 諸多飛禽都隻能陸地而走。”

他們決定了什麼,互相點了點頭。

一名身穿紫衣的老者越眾而出,拱手道:“大楚丞相胡孝典,先行一步。”

其他人紛紛行大禮,口稱“丞相之尊,應當如此”。

又有一人邁步而出, 瀟灑地一揮手道:“哈哈——那我,大楚宗正,緊隨其後。”

越來越多的人走了出來。

“胡公,一路走好。”

“秦宗正, 一路走好。”

“郭公,一路走好。”

他們整理著朝服,隨著離象腿越來越近,悠哉的步伐逐漸穩重,臉上的表情逐漸嚴肅。

這個時候,也有一老一少冷冷對峙。

老的橫眉豎眼:“你是什麼官,敢和我們這群老頭子站在一起?”

少的冷笑回答:“不敢瞞王大人,在下區區一介議郎。”

“議郎?上朝時你站在第幾排?”

“最後一排,不比王公站在第二排。”

老的一巴掌呼了上去,怒斥道:“上朝都站不到前三排,你配為國殉身嗎!”

少的受了這一巴掌,高聲道:“我看王大人更不配!您家裡是不是養了隻黑色的貓,黑色是國色,我看,您這是要篡位不軌啊!”

老的氣得胡子翹到眉毛邊,少的繼續說:“您不承認,那我還得說那貓,指不定是什麼妖物變的就會迷惑人,您一回到家就死命抱著貓哄,還說不是與妖物勾結——您還是退下吧!”

他們互相瞪了一會,終究是少的彆過頭去,輕聲說:“您還是彆總是抱那貓了,小咪腦袋都禿了一塊。”

老的喟然長歎。

少的猛地跪下,磕了一個頭:“父親,讓兒子去吧!”

老的搖搖頭,想說什麼,但抬頭一看四周血色,扶起他,一同往象腿那去了。

他們身上官服,一紫一綠,混在其他紫、緋、綠的人影中,彙聚成了一道義無反顧的洪流。

三公九卿,掇青拾紫。

老者說得沒錯,不是王都裡的大官,沒有綠色以上的官袍加身,都隻能在戰場外看著,沒有資格為國殉身。

“感念大楚恩德,吾以耄耋之身踏戰場,曰殺身成仁,舍身取義。”文官說。

“……俺也一樣。”武官說。

人影倒下,鮮血濺起,官袍被汙。

“陛下!去那邊有破綻之處!”一道肥碩的身影一邊將飛撲而來的妖物摜在馬肚子下,一邊大聲疾呼。

肥碩之人氣喘籲籲,皇帝林鈞睿掃了一眼,問:“你是天佑八年憑借一身禦馬術奪魁的武狀元?”

“朕封你做了個五品官,聽說你此後酒色為伴,沒想到還保有一身武力。”

武狀元愛憐地撫摸座下戰馬:“都是馬兒厲害。”

話音剛落,戰馬突然蒸騰出一陣紫氣。

武狀元一愣,林鈞睿一皺眉,喝道:“妖氣侵蝕,這馬要開靈智為妖了!”

戰場各處有也有妖氣蒸騰,林鈞睿臉色陰沉:“戰馬有成妖跡象——殺!”

人馬共戰,馬匹的突變,給人族的劣勢雪上加霜。

武狀元粗大的指頭搭在馬脖子上,卻怎麼也無法用力穿透。

他急急說:“陛下,這馬陪伴臣六載,任勞任怨,更助臣得狀元之位,怎麼、怎麼忍心殺它呀!”

“怎麼就成妖了呢?成妖怎麼就這麼簡單呢?不是要個幾百年嗎!”

林鈞睿不發一言,看著其他人有的抱著馬含淚而斬,有的大吼一聲棄馬撲入妖潮之中。

他不由扯了扯嘴角。

武將與馬之間,自然情誼深厚,不少人視馬為兄弟手足,或許馬成為妖物之後不會傷害原來的主人,但是在妖氣衝天的凶惡戰場上,有多少馬不會瘋狂呢?

而且,馬匹尚且如此……

林鈞睿看向了被氣運之龍纏在空中的麗妃。

與他同床共枕的麗妃又如何呢?

五天了,愛妃,你還是不願為朕唱一首歌嗎?

十年了,麗姬。

你還是那麼絕對地,站在妖那邊嗎?

他不發一言地從揮淚斬馬的武狀元身邊經過,迎著轟隆隆作響的象腿,喝道:“象王,倘若你撤下對琅王的法術,我便放了這女妖!”

麗妃嘴角微微一動,像是勾起了一個古怪的笑容。

在麗妃腳下的十蓮很奇怪,牡丹妖王又不是小象王,象王為何要為她撤下法術呢。

果然,象腿一下子跨到了林鈞睿頭頂。

竟是要將林鈞睿和麗妃一同踩死。

象王說:“看來皇帝知道得很多,知道我與牡丹妖王的關係不錯。”

“但是之前為報我兒的仇,我引得妖海動蕩,無數好友子輩皆受動蕩而死,也不差這一個了。”

“還有,你人族有人能犧牲,我妖族便不能嗎?從一開始,牡丹妖王進宮,就做好了被發現、被殺的準備。”

麗妃忽然睜開了眼睛,含笑說出了五日來的第一句話:“陛下,臣妾入宮十載,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是妖的?”

林鈞睿仰著頭,氣運之龍欲盤旋而下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