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臣眯起眼睛, 看著趙略慢吞吞地回來。
他踩在莫名出現的陰影之上, 陽光下是複活的人們。
“你怎麼做到的?”
“你猜。”
王熙臣猜:“你是不是在殺死那四個人後將收費站的力量據為己有了?”
趙略想了想, “嗯”了一聲。
“既然沒事了,那我們去吃燒烤吧, 葉飛宇催了好幾次了。”
他們出了大橋, 回到正常的道路上,向著毓泉山腳下的烤肉莊園行去。
王熙臣想對趙略說一句話,恰巧此時帕拉梅拉經過一段長長的通道。
昏黃灑下,光線時而映在趙略的挺直的鼻梁上,時而映在他抿起的唇角邊,而無論光影如何變幻, 他的眼神都始終專注。
王熙臣看得有些出了神。他想起關於趙略的出生,那個早年流傳在家族間的逸聞。
驀地,趙略偏過頭看他, 目光亮得要把王熙臣的骨肉分離出來。
“他沒死。”趙略說。
“誰?”
“韓建平。”
“他怎麼會沒死?”
“就是啊,巫支祁雖然是水神的能力, 但這個能力已經被主神剝離了,他的腳下是江, 他應該被淹死了才對。”趙略摸著口袋裡那張金色的邀請函, “除非有彆的神祇幫助了他。”
“除了主神,還有彆的神?還是類似生命站的那種東西?”
“我聽到他在喊一個名字。”
“不會是在喊你吧?”車開出通道, 目的地近在眼前。
“不,不是趙略,他在喊——”趙略率先下車, 聲音忽近忽遠,“林行韜。”
“林行韜。”王熙臣下意識喊出這個名字,看到車外的趙略朝他一笑。
“王熙臣,你看到自己能活多久了嗎?”
王熙臣沒看到,這個問題一出,他才想起自己還有句話要對趙略說。他想告訴趙略他在顯示器上看到他的餘額是兩個零。
王熙臣下車,剛關好車門,轉身被近在咫尺的趙略塞了個東西。
手裡沉甸甸的,他低頭看去,除了看到趙略風衣的紐扣,就是一片片肥肥的白色葉子。
“我怎麼做到的?這樣。”
那盆死去的多肉正在生機煥發,活給趙略看。
趙略重重一拍王熙臣的肩膀,聲音飄在兩個人中間:“多肉是不能再送你一盆了,但我有彆的送你。”
王熙臣渾身一顫。
——送你一條命。
於是王熙臣咽下了想說的話,他知道了那兩個零肯定不是零的意思,就算以前是現在也肯定不是了。
因為他看到多肉活了,連同著被摔碎的盆子。
那根本不是收費站的生命的力量。
盆子是沒有生命的,怎麼會一同複活?
就好比生命的力量怎麼把一輛撞得破破爛爛的大巴車從江底撈起,又恢複如新?
又怎麼知道韓建平沒死還在喊一個名字?
王熙臣將玉美人捧在眼前,透過葉子小小的縫隙,看向人世。
許是趙略本身的力量在他體內縱橫,他看到了本不能看到的情景。
他看到一條白色的小龍靠在趙略的臉頰旁,晃著尾巴,似乎挺開心的樣子。
“林行韜?”王熙臣驚愕之下,對小龍喊出這個名字。
小龍微微轉過腦袋,對這個名字有所反應,但看起來祂並不叫這個名字。
反而是趙略有點奇怪地回過頭,問:“怎麼了?你站在那乾嘛,來吃燒烤啊。”
......
葉飛宇訂的場在草坪上。
正是吃晚飯的時間,晚霞烈烈,燒著人空蕩蕩的肚子。
趙略一步踩到石子路上,掃了一圈,笑說:“喲,都吃著哪。”
不管在做什麼的人聽到聲音都轉過身,看向了他。
葉飛宇“呼”得一聲穿過花叢,飛到趙略身前,摟著他的脖子笑著對大家說:“我說什麼!我又沒有騙你們!我們的趙少還是來了!”
“賭對的人每人加一對鴿子翅膀!”
大家不約而同地笑起來。
葉飛宇對趙略說:“每有一個人守約而來,就會有一隻鴿子失去翅膀。”
“我要是沒來呢?”
“那就放鴿子啦!”
“放鴿子!!!”有人大喊,一邊的侍者舉起精美的鳥籠,拉開。
“大家在等你們,都沒吃呢。”葉飛宇笑嘻嘻地指了指還真沒人去動的點心和燒烤架,“一個消息叫我們等到現在,長輩都不能叫我們這麼聽話。”
趙略一揚眉毛,從侍者的盤子中隨意拿了一瓶酒,手指一擰,往嘴裡倒。
起哄聲、歡呼聲頓時驚起了一大片鴿子。
“計時計時!看看我們趙大少能不能十五秒吹完一瓶!”
“真就喝酒道歉啊!”
“不能就這麼算了!”
“那你說怎麼辦?”
立馬一片不懷好意的“舌吻道歉”、“強吻道歉”的滿嘴跑火車。
等趙略吹完一瓶,他一屁股坐在沙發中間,掌聲四起如鴿群,聲浪衝出回流。
酒的後勁有點大,趙略抬起頭,在人群圍攏過來的時候,越過他們的頭頂,看到一簇天光。
趙略是人群的中心,他有了一種錯覺。
——凡我至處,白色必在頭頂盤旋飛舞。
白羽紛紛,鴿群騷動,搖撼華燈。
王熙臣沒有喝酒,這個時候也沒人去管他,一方麵是因為他年紀較在場的都要大,一方麵是大家都要可勁圍著趙略講笑話講趣事。
“葉飛宇之所以帶大家一起瘋呢,是因為他做噩夢了!”
“長這麼大還怕做噩夢哈哈哈。”
“什麼噩夢啊,我看葉飛宇都瘦了,給我也整一個。”
過了一會兒。
“哎哎,讓趙略緩緩,他臉都紅了。”
“呼啦”一下,人又散了。
王熙臣看著明顯需要自己緩緩酒勁的趙略,心裡有點好笑。
趙略抬頭,問:“我臉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