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神黃昏(十八)(1 / 2)

奈亞說自己騙了林行韜,但他們穿過時空的長河在某一個點停住, 往下看時卻真的是林行韜的葬禮。

準確的說, 是趙略的葬禮。

那是非常普通的一天, 玫國, 趙略告彆了開著各自跑車前往Rodeo大街炸街的朋友, 獨自一人在渺無人煙的郊區閒逛。

他喜歡戴著降噪耳機聽歌, 隻是今天的歌單從you should see me in a 到Hit And Run, 這些平時怎麼聽也聽不厭的歌居然令他有些煩躁。

“嘿,男孩, 我有些好東西, 要不要來看一下?”一個蹲在街角的男人對趙略喊。

趙略揚揚眉毛,甚至沒有禮貌地摘下耳機, 直接回答:“買不起。”

男人笑了:“少來,我可看到了,你的朋友們都開著上千萬的車,你們一定不缺金錢與美女, 難道不想找點彆的樂子?我這裡可不是一般的貨色……”

趙略有點厭煩:“我不是說錢,我是說生命, 生命隻有一次, 離我遠點。”

男人啞然, 看樣子也不敢對趙略怎樣, 聳聳肩繼續蹲在那兒。

趙略也繼續往前走,隨機切了一首歌,在歌曲轉換的空檔, 價值上萬的耳機居然出現了雜亂的電流,一個低沉的聲音夾雜在了電流中炸起:“I\a I\a.Cthulhu Fhatgn!”

趙略撥弄了一下耳機,無意間往身後瞧了一眼。

男人依舊蹲在那裡,朋友們的車輛不見蹤影,自己的影子在洛杉磯這座天使之城的街道上拉得很長很長。

他重新轉過視線,打算去某家咖啡廳度過漫長的下午。

他很快找到了一家。風鈴嘩啦啦作響,他往裡問了一句:“我看到燈關著,但門開著,這裡營業嗎?”

咖啡廳裡的燈光並未應聲而亮,反而是一陣潮濕的陰冷覆在了他的身後。

一隻手按在了趙略的肩膀上,先前那個蹲在地上的男人不知為何出現在了趙略的身後,發出了一陣低笑。

趙略不耐煩地說:“滾開——”

他忽然在玻璃門的倒影中看到那個男人的臉——那張醜陋但也屬於人類範疇的臉正在朝著青蛙轉變。

先是眼球快速地突出隆起、眼皮無法閉合,再是皮膚變成灰綠色的濕冷。

皮膚表麵的鱗片宛若小疙瘩般冒出,那隻搭在趙略肩膀上的手在五指間生出劃水連蹼,一連串惡心的氣泡在深藍色的毛氈上滾落。

趙略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為這超乎想象的異常情景。

“你說得對,生命隻有一次。”變了個惡心樣子的男人含混地咕噥道。

銳利的爪子劃過趙略的脖頸。

……趙略死了。

這裡的他沒有姬舜守護,沒有本身的力量覺醒,再位高權重的凡人也會死在一顆微不足道的子彈下。

他倒在連燈都沒有開的咖啡廳前,臉上依舊是不可置信的神情,咖啡豆的香味蓋過了血的味道,那混血的深潛者用腳蹼“噗噗噗”地離開的時候,甚至沒有引起門邊風鈴的響聲。

“我們去看看他——看看這個你。”奈亞推了推林行韜,於是他們從頭顱上走下,落在了趙略的屍體旁邊。

林行韜知道這就是他在門後看到的“趙略死於深潛者之手”的場景,原來應驗在了這裡。

然後在這個人跡罕至的郊區,林行韜站了很久。

奈亞便也含笑陪著他,他金色的披風偶爾會穿過兩個不相關的世界,沾染上趙略的血,如同一層紅邊。

那顆鮮豔奪目的紅寶石好好地安在林行韜的額頭上,隨著陽光的黯淡流轉著不一樣的色彩,趙略的血便也一層層地乾涸、發黑。

終於,從漫長的午睡中醒來的咖啡廳主人抱著貓咪懶洋洋地走出店門,發現有個人倒在門口,血流了一地。

她深吸一口氣,發出響亮的尖叫聲。

警車終於趕到,現場被團團圍住,每個人好像都在忙,忙著打電話,忙著oh my god,忙著拍照片,隻有趙略很安靜。

過了一會兒,趙略的朋友們從比弗利購物街喧囂的氛圍中疾馳返回,帶著還未散去的快樂與砰砰亂跳的心臟,氣喘籲籲地奔下車。

他們一腳踹走看熱鬨不嫌事大的記者,等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麼時,一個個開始發抖與吞咽口水。

當警官開始詢問死者的身份時,他們語無倫次,還在問:“額,他真的死了嗎?我是說這怎麼可能,他不該死在這,我是說他不該死……我操。”

警官按著眉心登記著死者朋友零碎的話語,隨著有人情緒逐漸平複並組織好語言,警官也漸漸為死者的身份心驚肉跳。

這無疑是一場謀殺,來自華國的權貴子弟,從未惹是生非,優秀而且惹人喜愛,就這樣輕而易舉、不明不白地死在了玫國。

當下屬報告咖啡廳的攝像頭損壞時,所有人其實心裡有底,畢竟咖啡廳的主人連燈都沒有開,畢竟這是一場預謀。

這是預謀已久的陰謀,誰能想到是其他原因呢——所有人都不會覺得這是一場意外,儘管真相就是一名混血深潛者的隨手作為。

當天色晚到放飛的鴿群都飛舞著回家時,趙略在國外的最後一個朋友終於到了這裡。

在盤旋飛舞的白色下,他急匆匆地撞開圍觀的人。

從費城到洛杉磯,靠近六個小時,誰也不知道他在路上想了些什麼。

警官顯然也並不清楚這個年紀不大的男生為什麼連衣服的扣子都係錯了,為什麼緊緊閉著嘴,緩緩蹲下去,雙手撐著地麵,一句話也不說。

其他人的小聲說話慢慢停了,隻有兩三個人小心喚他:“王熙臣,他們要帶遺體回去了。”

於是警官們就看著這個叫王熙臣的大男生眼裡的光一下子熄滅得徹底,低下頭不知在想什麼,為首的警官猶豫著試圖安慰他,卻在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時被重重打到一邊。

男生抬起眼,眼中驚濤駭浪般的悲傷令警官指責的話根本無法說出口。

在大家都以為男生會再次重重地發泄之時,他卻乾巴巴地說了句“抱歉”——也不知道是在對死者說還是在對警官說,然後從死者的脖子上取下耳機,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不管手上都是血,他沉重地邁開了步伐。

似乎待不下去了,想要找個沒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地哭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