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全場目光聚焦過來。
李羨正喝水,動作一頓,她放下水杯,看向孟恪,後者微笑著,也垂眸看她。
港片輝煌時代的一個男影星,天生深情眼。孟恪不是,他這雙眼睛淡薄寡情,此刻深情款款地看著她,讓人恍惚。
麻將湊成一桌,剩下的人二二兩兩湊在一起閒聊。
孟子瑋借口出去,又叫上李羨。
兩人結伴走出客廳,孟子瑋說:“很煩吧,這麼多人,嘰嘰喳喳的。”
李羨說:“謝謝。”謝謝她帶自己出來。
孟子瑋打哈欠,“舉手之勞。”
一樓還有很多房間,孟子瑋聽見哪間有動靜,直接推門進去。
四五個七八歲的小朋友齊刷刷回頭。
“乾嘛呢。”孟子瑋大大咧咧。
其中一個男孩說:“我們在玩遊戲啊。小姑要不要不玩?”
孟子瑋說算了你們玩,我跟你們二伯母聊天兒。
李羨乍一聽二伯母這名號,有點不適應,想想孟恪的年紀,也確實。
房間放了個大大的地墊,擺滿玩具,一側有沙發,電視上是兒童衛視的春晚。
李羨坐下,跟孟子瑋有一搭沒一搭聊天。
茶幾上放了幾個盤子,擺了水果和糖果、巧克力,奶酪棒堆得跟小山似的,幾個小孩一會兒過來一趟。
其中有個小孩格外黏李羨,無論拿什麼都分她點。
孟子瑋調侃:“這麼喜歡二伯母啊。”
小孩被戳破,有點不好意思,背著手走到窗前:“媽媽說要對二伯母好,二伯就會高興。”
李羨忍不住笑。
“二伯!”小孩趴窗戶上,對著外麵大喊,“小姑奶奶和小姑爺爺也在!”
李羨回頭,才發現窗簾不知什麼時候被打開了,後麵是一堵玻璃牆,接著外麵露台。
露台上放了套桌椅,孟恪和小姑坐著,小姑父站在一旁。
李羨的手臂被推了推,小孩問:“二伯在做什麼呀?”
“在聊天呀。”
“我能出去看看他嗎?”
李羨被問住了。
她站起身,趁孟恪看過來,口型問他有空嗎,又指了指身前的小朋友。
孟恪將手放到唇邊,指間猩紅明滅,另隻手朝室內勾了勾。
小孩推門走過去,孟恪將煙撳滅,隨手拿起桌上文件扇走煙霧,他俯身問有什麼事嗎,分外溫和。
李羨發現他對小孩子有出人意料的耐心。
晚上十點,幾家陸續下山。
孟恪和李羨乘接駁車回家。
春節喜慶,路燈上都掛了新的中國結,花圃裡栽種大片穠麗的荷蘭鬱金香,摧枯拉朽地綻放。
“看什麼呢。”孟恪問。
李羨:“窗外的中國結。還有鬱金香。這些花是真的嗎?”
“這塊地栽不了假花。”
真是有錢人。李羨暗自咋舌。
“今天累不累。”孟恪靠在椅背上,車內光線時明時滅,他半闔眼睛,顯得倦怠。
李羨說:“還好。子瑋帶我溜出去了。”
“家裡人多,年年都是這個陣仗。習慣就好了。”
“嗯。”李羨點頭,“他們好像都跟你親近。”
“誰?”
“小朋友們。”
“不算疏遠。”
李羨玩笑道:“托你的福,我已經是九歲孩子的二伯母了。”
孟恪睨她,“你兒子以後有四個哥哥一個姐姐,不高興麼。”
忽然提到兒子,李羨有點愣神,不知道說點什麼。
“晚兩年吧。”她說。
“嗯?”孟恪看著她,她抿唇,光線映進來,一張臉稚嫩得像孩童,他明白過來,頷首,“不著急。”
李羨倏然鬆了口氣,看向窗外雪色遠茫的景色。
到了家,已經無人迎接。
孟恪走在前,推門進去,李羨跟上,兩人站在門口脫外套換鞋,走時沒有關燈,家裡四處明亮,格外安靜。
換鞋時幾個動作兩個人離得稍近,李羨低著頭,忽聽到他的呼吸聲,想到家裡隻有他和自己,感覺很新奇。
孟恪忽抬眼看過來,她眼睫一顫。
咕嚕咕嚕。
讓人尷尬的聲音響了數聲。
李羨按住胃的位置。
孟恪看了眼時間,“叫山上送點吃的過來?”
“彆。”李羨臉頰發燙,“家裡應該還有食材,我自己做點。”
她趿著拖鞋,匆匆走向廚房。
不多時,她手裡拿了兩顆番茄,探身問:“西紅柿雞蛋麵,你吃嗎?”
孟恪說你自己吃吧。
一刻鐘後,李羨捧著碗熱騰騰的湯麵出來。
孟恪沒上樓,坐在客廳沙發看雜誌,她意外,看了看自己的麵,“你真的不吃嗎?”
孟恪翻頁,搖頭。
身後的人再沒說話,吃得很安靜,孟恪偶然回頭,發現她真的餓極了,拿筷子挑起一截麵條,放到嘴邊嫌燙,隻好鼓起嘴巴用力吹風。
吃過宵夜,兩人一起上樓休息。
李羨堅持要放春晚,雖然這幾年的春晚都很難看。她汗津津地忍不住挺腰,以期延緩愉快與不適夾雜的感受。
零點前的最後一個節目是一支大型歌舞。數百名舞者伏在巨型LED舞台上揮動水袖,她仿佛也在台上,隻是沒有舞蹈,巨浪中顛簸,洶湧浪潮。
唇瓣失去血色,幾欲咬破,迷蒙之間,她看見許多演員站在台上,主持人串場:春天的大門已向我們徐徐打開*……
零點鐘聲敲響,光影濃稠,映出一團揉搓至纏混的暖調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