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那段時間曾達禮的身份、孟智元的去世和新恒內部的鬥爭,都需要他出麵安撫,維係各方正常運轉,所以他那天照常應酬周旋。頻頻想起她又頻頻按捺下,一整天就那麼過去了。
朝夕相處很容易將兩個人變成習慣,而習慣的力量在於無知無覺,直到分開後,某個平平無奇的瞬間,才會放出一記冷槍。
20年春天他已經知道這件事應該怎麼處理。
夏天,秋天,一切如常。
入冬後某天有人提到生日這回事,他忽然想起那年她生日,還跟他計劃要如何慶祝他的生日。
細節在記憶中模糊了,延宕的痛覺也就浮現出來。
他一直希望自己可以克服欲望,讓身邊的每一件事按照計劃和預判,精準地走下去。
但感情似乎從來不在可控範圍。
很想跟她安穩地過日子。哪怕她一再打破他對伴侶的期待。
這世界所有事都是可解的,隻有這件事,是不可解的。
也許是人生經曆的原因,“愛”對他來說,意味著保持全力以赴、追求完美,意味著無知無覺的混沌狀態。
老爺子說,愛情的璀璨和脆弱一體兩麵,是易於被對手當做攻擊目標的弱點。
他不惜被記恨,也要設下懸崖上的單行道,逼人做選擇。
孟恪的選擇是明知故犯。
至於原因,那時候還並不十分清楚,現在看來也許是為了今夜。
他跟父母的關係,她關注了有段時間了,從上次聽說他跟家裡有爭執開始,旁敲側擊許多次。今晚開口時毫不客氣。
短暫的沉默裡,他有心遮擋的裂痕被掀開,冷風呼嘯而過。
揭開這裂隙的是她,試圖修補的也是她。
她聰明、坦誠、不苛求,她要他感知真正的愛的溫度。
懷裡的人睡相算得上文靜,低著頭,兩隻手蜷縮,抱在胸前,忽伸開,翻了個身。
孟恪輕聲問怎麼了。
李羨有起床氣,沒說話,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打開床頭燈,翻身下床,朝衛生間走去。
不多時,她走回來,拖鞋踢踢踏踏,停在床邊,醞釀兩秒,含糊地問:“你沒睡嗎?”
“冷,上來。”孟恪掀開被子。
李羨乖乖躺回被窩。
“你怎麼還不睡......”
孟恪聲線很低:“快睡著了。剛才想起你在車上放的那首歌。”
“唔......哪首?愛就,一個字,我隻說一次......”李羨困得睜不開眼睛,聲音含糊,調子忽高忽低。
孟恪笑著拍了拍她的後背,說不是這首。
今晚回來的路上,李羨手機自動連上車載藍牙,選了自己的歌單播放。
其中有一首很熟悉,是她用了很久的鈴聲。
歌詞唱道:
朝霞化精靈
輕快明亮恒溫的伴侶
她與你共
存
違背對抗相同的命運
愛與疼痛不覺茫茫道路長
生活曆險並肩莽莽原野荒*
朝霞化精靈,輕快、明亮、恒溫的伴侶。她與你共存,違背、對抗、相同的命運。*
-
次日。
孟恪帶李羨去醫院做了個早孕檢查,得到期待中的答案。
下午跟合作方開視頻會議,結束時孟恪在簽文件,暫時沒有退出。
會議室裡除了他還留了個律師,是個常合作的朋友。見他沒退,打趣地問了句,今天心情怎麼這麼好。
孟恪問有嗎。
對麵說您可是從會議開始就在笑了。
孟恪合起文件,將筆帽蓋回,笑而不語。
孕周太短,這消息暫時不能高調地宣揚出去,家裡的人卻不能不知道。
家裡的飯菜從晚上這頓就開始講究了。陳平叮囑孕婦要多吃牛肉,吃玉米、萵筍、菠菜一類的食物,這些都是含葉酸的;也不能吃得太補,過猶不及。
李羨嗯嗯應著,悄無聲息地推開菠菜。
這菜澀澀的,她不喜歡。
孟恪注意到這小動作,看她一眼。
她於是將菠菜推給他,口型說:“這個好吃。”邊說邊點頭。
這邊還在吃飯,陳平已經去忙彆的了,左一趟說這個橘子羨羨喜歡,要跟果園那邊多要一些;右一趟說那個新換的椅子位置不合理,容易把人絆倒,不行,現在換回去。
樓白跟在後麵幫忙,幾乎歇不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