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管他們作甚,”大小姐看著他,淡淡道,“若是刻苦修煉便能被我養著,他們隻怕比現在還要勤勉一些。”
林疏被大小姐這話逗到,想起仙道院渴望富婆的風氣,不由得笑了一下。
便見大小姐望著他,連聲音都輕了些,道:“你素日不妨多笑一些。”
今天的大小姐,實在是過於溫柔可人了,簡直像是吃錯了藥,便是林疏上輩子住宿舍的時候,聽室友給小女朋友打電話,也見他沒用過這種語氣。
他想了想,趁著這一會兒河豚變成海豚,終於問出了自己一直想問的那句話:“你為何要養我?”
大小姐仿佛聽到了什麼笑話,道:“我不養你,難道要養蕭靈陽嗎?”
是啊,你不該養蕭靈陽嗎?
林疏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我覺得不應當。”
“親疏有彆,”大小姐道,“幾年之後,他長成人樣,我便不用管他,你卻要與我長久相守,我自然養你。”
這話說得理所當然,語氣毫無起伏,仿佛是做陳述,連林疏都要信了。
但是,不應當。
仙道院中那麼多人嗷嗷待養,大小姐怎麼就挑中了自己,聽這話的意思,還是長期的。
難道大小姐過於完美,武功過於高,物極必反,就喜歡自己這種胸無大誌混吃等死的小鹹魚麼?
這不啻於天上掉下的餡餅,從概率的角度上來說也有那麼一點可能。
正在胡思亂想,就見淩鳳簫的玉符亮了。
片刻,淩鳳簫道:“我們下山。”
林疏:“誒?”
“北夏這次的魔物與往日不同,連法陣也難以探明,”淩鳳簫道,“大祭酒托我去西蜀如夢堂一趟,他們有一門內功‘萬物在我’,可以觀看萬物,亦能察覺魔物所在。越若鶴與越若雲還未到火候,須請越老堂主來。”
林疏:“嗯。”
淩鳳簫卻忽然來了精神一般,眼裡有淡淡的笑:“去後山,我帶你去看照夜。”
後山有靈獸廄,照夜是一匹馬。
一匹通身雪白,沒有一絲雜色的馬,雙目有神,皮毛光亮,身軀矯健,一看便是罕有的神駿。
這馬一看到林疏,碩大的腦袋便湊了過來,一雙黑琉璃似的眼睛竟然通人性一般,帶著好奇。
“你倒是知道該與誰親。”大小姐翻身上馬,姿態說不出的好看。
照夜繼續往林疏身邊湊,很有要蹭一蹭的意思,林疏退了退。
“彆嚇著他。”大小姐拍了拍馬頭,道。
照夜打了一聲響鼻,還是有點想往前湊。
林疏抬頭看淩鳳簫。
淩鳳簫在馬背上朝他伸手:“來。”
天邊曦日初升,輝光照在大小姐身上,一時間晃花了人的眼。
林疏怔了怔,伸手。
淩鳳簫抓住他手腕,一股無形力道托住他,片刻之後,便穩穩落在馬背上。
淩鳳簫解開馬繩,照夜向前疾奔而出,它速度極快,又極穩,讓人仿佛坐在雲端,跑動之際,清晨山風撲麵而來,吹動袍袖,甚是怡人。
風聲中,是身後淩鳳簫的聲音。
“越老堂主年事已高,有些糊塗,他脾氣怪異,等見了麵,千萬不要與他多說話,”淩鳳簫道,“隻要與他說上話,你便知道越家兄妹抬杠的本事是從何學來了。”
原來是個老杠精麼?那也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山路兩旁,高山次第排開,雲霧之間,綠樹紅楓輝映,潑潑灑灑一片淋漓深濃,向前看去,天高路遠,仿佛永沒有儘頭,比起與李鴨毛一起乘車來時的感受,又有諸多不同。
淩鳳簫向前傾身,問他:“你喜歡麼?”
因著騎馬的緣故,這人本就坐在林疏身後,此時又傾身靠近,聲音好聽不說,淡淡的蘭麝香氣亦縈繞鼻端,令人神馳,但林疏從未與人離得這樣近,渾身上下已亂了章法,呼吸都忘了該怎樣呼吸,很不安。
不妥。
被人包養,原來也要考驗心理素質,還有觸發過敏症的風險。
淩鳳簫似乎以為他害怕,輕笑:“不會摔,不怕。”
林疏“嗯”一聲,努力平複呼吸。
但是,淩鳳簫的關心並不止於口頭安慰,而是付諸了實際行動,手臂輕輕環住了林疏的腰,穩住他在馬上的身形。
林疏:“!!!”
他現在就像一條被浪花拍在沙灘上的魚,一邊在內心慌亂且絕望地拍打著尾巴,一邊艱難地調整呼吸,放鬆身體,放平心態。
即將克服的時候,好巧不巧,淩鳳簫又問:“好些了麼?”
林疏心一跳,呼吸又亂,瞬間前功儘棄,要重新調整。
這日子沒法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