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從鏡中看見他看自己,畫著眉黛的手略停了停,笑道:“你來。”
其笑容很是惡劣,讓林疏產生了警惕。
他警惕地走近,微微俯身,淩鳳簫手中細毫的筆尖輕輕在他眼下點了一下。
細毫上蘸了眉墨,這一點,就在眼下點出一顆小痣。
淩鳳簫示意林疏看鏡子,道:“這一來,你臉上便有些煙火氣了。”
林疏仔細看了看鏡中的自己,除去眼下多了個黑點,也沒瞧出什麼不同。
淩鳳簫看完他的臉,又檢視了一下自己,將胭脂水粉之類收起來,道:“今日還要出去見人,不然便不畫了。”
說罷,去書架取書,中途又輕輕道:“我有時也想,皮囊而已,是美是醜,是男是女,實則也沒有大礙。”
林疏假裝附和一聲,實則沒有苟同。
這話雖然道理上沒有什麼問題,但也隻有大小姐這樣已經有了好看皮囊的人才有底氣說。
取了那本上古描述幻境之書,淩鳳簫又將要緊處為他講了一遍,林疏這才回去。
他在自己房中將書通讀一遍,感覺尚可以理解後,拿出玉符,進了夢境,打算練劍。
夢先生還像往常一樣在山巔小亭裡臨風而立,見他來,轉身笑眯眯道:“道友,好久不見。”
林疏道:“好久不見。”
“學宮正值多事之秋,近日恐怕不會開課,道友不妨多來夢境。”
林疏道:“好。”
夢先生便不說話了,隻靜靜站在亭中。
林疏這些時日見了大國師幾麵,此時再看夢先生,確認他們二人五官的神似並不是錯覺。
他忍不住多瞧了幾眼。
夢先生便笑道:“道友,你為何看我?”
雖知道他不是真人,但林疏還是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規規矩矩拿出了劍,打算練基礎劍法。
忽見夢先生望著他,目光淡而悠遠,輕輕道:“道友,我乃水月鏡花之身,夢外種種,到了這裡,且忘記罷。”
林疏“嗯”了一聲。
學宮中肯定有不少人見過大國師,他們必定也察覺了大國師與夢先生外貌的相似之處,夢先生必然被問得多了,所以知道自己方才打量他樣貌的原因,出言讓他不要對此好奇。
夢先生既這樣說,他便不再想,專心練劍。
練完後,夢先生道:“道友,你要去幻蕩山,須知幻蕩山的情形。”
林疏走上前,夢先生在亭中石桌前坐下,右手在石桌上一拂,桌上便隱隱約約出現一座仙山虛影。
“幻蕩山乃是昔日葉帝所居之所,浮天仙宮中更有無數寶物珍藏,但凡能夠登上幻蕩山通天路,定會有所收獲,若能得守山人青眼,收獲便更是不凡。”夢先生溫聲闡述幻蕩山情形,手指移到山下:“此處為天門,有氣機屏障,持有信物者方可進入。”
而後,夢先生將手指上移,道:“入了天門,先是九十九道通天階,其上有氣機流動,需得以自身修為與之抗衡,其中諸多玄妙之處,你去過便知。”
林疏感到了微微的窒息。
他並沒有修為可以與之抗衡——然而轉念一想,大小姐既然曾要他去幻蕩山,就一定有解決的辦法。
世上的不靠譜之人各掉各的鏈子,而大小姐從來與不靠譜三字毫無關係,因此,他不必擔心。
夢先生繼續道:“過了通天階,便是通過修為考驗,沿山路向上,路旁皆是世間萬千事物幻象,千萬守住心神,至半山腰看見路碑,便至‘萬丈迷津’,迷津中,幻境重重,極難走出,大多弟子,到此便不能往前。”
幻境。
林疏上輩子隻聞其名,並未見過,大約便是和上陵夢境差不多的虛擬全息世界吧。
“雖不能往前,但幻境磨礪心性,對修為極有助益,也不算空手而歸。而道友若能走出迷津,再往上,乃是玲瓏洞天,考驗心智,過這一關,便能登上山巔。守山人常年居住山巔浮天仙宮中,礙於規矩,仙宮之事,我不能交代,一切全看道友機緣。”
林疏道:“多謝先生。”
“不必,”夢先生笑道,“道友,你隻需記住‘當斷則斷’與‘迷途知返’八字,此行便妥了。路途之中也不必思念學宮,無事可做時,亦可以通過玉牌回到夢境。”
林疏點點頭。
這一日後,他的生活重歸寧靜,每天吃飯,練功,練劍。淩鳳簫派了圖龍衛守在苑中,自己則成日神出鬼沒,隻每天找他吃飯,或睡前來充當一下暖氣,林疏沒問大小姐近日在忙什麼,淩鳳簫也不與他說,就這樣過了三日,便到了去幻蕩山的時候。
越若鶴與越若雲拿了分給如夢堂的名額,也要去,他們兩個很是期待術院最新研製出的飛舟,一大早便起來在中庭準備金出發。
林疏則在房裡等大小姐。
昨晚,大小姐房間的燈一直沒亮,似乎房中無人,讓他有些不安。
到了辰時,大小姐沒等到,卻等到了淩寶塵。
她道:“小林疏,大小姐昨夜被陛下一紙急詔召回了都城,實在是無法脫身,這次是無法前去幻蕩山了。”
誒。
大小姐不能去了?
他要一個人上路了?
林疏失去飼主的帶領,突然慌張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