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功法相合,又懂得互補盈虧的道理,卻也難得,”那公子手指停在一顆淡青色巽風珠上,將其推開,繼續道:“且看。”
那顆珠子一旦被移開,原本封閉的棋局立刻出現一個缺口,靈力向外瀉出。
淩霄蹙眉思索,約莫兩刻鐘後,將一顆兌澤珠移至缺口斜上方,重新與其它珠子建立聯係,這樣一來,缺口被填補不少,溢出的靈力也明顯見緩。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公子再次出手,將棋盤深處一顆離火珠移開,“再看。”
林疏腦海中閃過無數種可能,瘋狂計算,也是約莫兩刻鐘後,終於結束思考,隻將遠處關鍵位置的一顆震雷珠稍稍上移,這樣一來,整片區域內的靈力走向都受到影響,那顆離火珠的位置不再是要衝。
“大盈若衝,其用無窮。”公子微笑道,“繼續。”
隨後的對局,大致如此。
起先單純往棋局上加入棋子,尚可以應付,然而現在,整座棋盤上共有三千六百顆玲瓏珠,每一處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這公子每移走一個,二人便要縱覽整個棋局,尋找可使棋局靈力重新流通的生路,比起之前的難度來,已經不隻是翻倍,而是類似指數增加。
這棋局,一下,便是不知日月。
古籍中有傳說,說山人砍柴,偶觀道人下棋,一局終了,地上斧柄已成爛柯,塵世滄桑,竟過百年。
林疏現在的感覺就與之類似。
他的神魂就像一個因為過速運轉而發燙的處理器,但又附帶了自我升級功能,最初的不適過後,竟漸漸平靜下來,腦中一片空寂澄明。
桃林之中日升日落,日落又日升,不知過了多少時日。
公子移出的珠子越來越多,玲瓏珠在他身邊環繞,流光溢彩。
終於,他道:“請收官。”
這一次,卻比之前快得多了。
林疏伸手去觸左上方一顆陽珠。
幾乎是與此同時,淩霄也觸到了那顆珠子。
指尖相碰,淩霄笑了一笑,收回手。
林疏將那顆陽珠握在了手中。
此時此刻,原來的三千六百顆玲瓏珠,剔去一千八百顆,然而靈力奔湧不息,循環往複,渾然天成,比之前兩人的棋局精致完美許多。
林疏輕舒一口氣,探查自己的神魂,發現神魂竟比之前凝實了幾分。
公子問:“可有所得?”
雖未直言,看向的卻是林疏。
林疏想著移動玲瓏珠時整個棋局靈力的走向變化,再想最後幾近完美的棋局,道:“各家功法,皆有不足,若能相互補益,再剔去雜質,可臻圓融。”
公子道:“兩家功法,尚且如此,若是千家萬家功法聚集,又如何?”
林疏怔住了。
良久,他道:“大道。”
世上每一種功法,都是開創者感悟大道,有所收獲,從而創出。若將這世間所有功法聚集在一起,取其精華,豈不是趨於大道了麼?
公子道:“而人力有窮,世間功法,並不能學全。”
“故而有‘破道’,”林疏道,“若能脫出......”
他不知該如何措辭,心中卻忽然清明。若珍瓏棋局上棋子的排列是道,那他與淩霄最後所組成的那東西便是一種能夠自洽的“道”,而與這位公子對局,剔出雜質,修改靈流,最後便成了另一種可以脫離原本隻道而獨立存在的道——天道亦是如此,若走出了自己的道,便可以脫離天道,脫離天道,即是飛升!
他原本對此懵懵懂懂,上輩子的修煉亦是按部就班,跟隨典籍指引,如今忽然被點醒,隻覺得心下一片澄明,回想往日所練劍招,雖然種類繁多,掌握也算精湛,但始終沒有一條一以貫之的道,實在不妥當,若是找到了自己的道,應當是脫胎換骨的變化。
“你已明白了。”公子道。
林疏道:“多謝前輩。”
“稱不上前輩,一個閒人而已。”公子起身,折扇唰地打開,極端風雅。
他慢悠悠道:“仙界寂寞,我與幾位友人輪流來此為你們點破迷津,隻盼仙道多幾人飛升,也好熱鬨起來。”
林疏:“......”
所以說,這幻蕩山果真是仙界在人間開辦的天字第一號補習班了。
他看了看淩霄,心想,不知道表哥悟出了什麼。
淩霄卻隻是含笑看他。
“我卻不問他,”公子看到這一幕,眨了眨眼睛,“這個人,誌不在此,來幻蕩山恐怕隻是陪你玩。”
林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