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這下知道,右護法固然有強橫卓絕的修為,卻沒有《長相思》這樣絕世無雙的功法!
再看淩鳳簫那邊,亦是如此。
他輕輕舒了一口氣,心想,按照現在的勢頭,兩人確實有可能在功力消退之前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然而,下一刻,右護法抬頭望天,大笑一聲。
他不知從何處拿出一把灰白骨笛,放在唇邊。
“大巫親手製成,賜我的保命聖器,竟被你們逼出!”右護法獰笑一下,道:“黃泉路上好走!”
說罷,他猛地吹動骨笛!
一聲尖銳至極的聲音,仿佛響在神魂中!
林疏的腦袋猛地一痛,眼前發黑。
然後,他看見,隨著刺耳至極的笛聲,天地間出現一個巨大的血色囚籠,其中的力量隨笛聲緩緩流動,森寒無比,將他牢牢鎖住,難以動彈。
笛聲愈高愈尖銳,牢籠愈縮愈小。
牢籠之上,彌漫著使人心悸的死氣。
——一件法器,尚能如此,這便是傳說中的大巫麼?
而右護法吹奏得愈來愈專注,似乎被這笛子攝去全部精魄,牢籠也愈來愈近,仿佛下一刻就會將他們活活吞噬。
然而——就是現在!
林疏猛的全力掙開束縛,往右護法的方向踏出一步!
一步足矣。
他的右手,按住了右護法的胸膛。
兩指之間,有一個黑色的尖端,下一刻,消失無蹤。
而全神貫注吹奏笛子的右護法猛地睜開雙眼,笛聲戛然而止。
牢籠消失,林疏收手,後退。
右護法單手按在胸膛上,渾身劇顫,發出一聲慘烈至極的叫聲。
那是寂滅針,青冥魔君的發明,林疏有三根。
一旦入體,經脈儘廢,與常人無異。
也隻有方才那刻,右護法專心使用聖器,無法防守,才讓林疏有了機會。
下一刻,他與淩鳳簫同時暴起,意在呆立原地的左護法!
右護法已廢,無人可以分擔壓力,這一戰,毫無懸念。
百十回合過後,折竹劍震碎了左護法的法器,無愧刀洞穿了左護法的胸膛。
左護法的身軀,轟然倒地!
林疏看著麵前的其它巫師們。
淩鳳簫也看,一邊看,一邊撕下一片紅綢,慢條斯理地擦著刀。
這個肢體動作的含義很明顯,願死者,來領死。
沒有人願意來領死,故而沒有人頑抗。
巫師們彼此對視,片刻過後,落荒而逃!
——左右護法都折在了這裡,他們怎麼能有可能取勝?
等到最後一個巫師的身影消失在北邊,林疏與淩鳳簫對視一眼。
沒有說什麼,他們即刻運起功法,向南飛掠而去!
逃!
趁著還是渡劫期,逃得越遠越好!
北夏不止有左右護法,城中還有彆的高手,乃至——大巫!
一旦大巫追上,後果不堪設想!
風聲在耳畔呼呼刮過,也不知趕了幾百或是上千裡的路,背後的北方,一股強悍卓絕的力量,激蕩而出!
下一刻,林疏忽然被抽乾了所有靈力,直直往下墜去!
聚靈丹的時效過了。
淩鳳簫接住他:“你怎麼樣?”
疼。
原來的疼已經讓人幾乎失去意識,現在的疼更要強烈百倍。
聚靈丹對身體損傷巨大,這話果然不假。
林疏閉上眼,手不自覺地抓緊淩鳳簫的衣襟,渾身上下所有的經脈都仿佛在被鐵刀刮砍,冷汗涔涔,整個人都在顫抖。
他意識已經接近模糊,隻知道自己被淩鳳簫緊緊抱住,又往前了一段路。
然後,淩鳳簫停了下來,道:“我的功力也沒了。”
林疏知道,涅槃生息法門用出後,至少有七天的時間不能動用絲毫靈力。
所以說,他們現在已經是兩個廢人了。
而方才感應到的那股強絕的力量,顯然是大巫出關,已經在往南來。緊接著,想必是大巫震怒,追查他們的行蹤,然後北夏鐵騎開始搜索——
他們現在還在北夏境內,此時又相當於凡人之軀,不難被抓到。
怎麼辦?
他聽到淩鳳簫道:“我們先換裝束。”
林疏點了點頭,閉上眼睛。
他被放置在了一個什麼地方。一陣衣料的聲響過後,又被人重新抱起來,脫下了外袍,披了一件什麼。
他睜開眼睛,卻發現眼前的一切已經模糊不清,隻有大片大片的色塊。
淩鳳簫那邊,是一片黑,自己身上是一片大紅。
看不清臉,隻覺得淩鳳簫比往常高了一些。
實在太疼,他說不出話來,隻能聽到淩鳳簫的聲音。
似乎不是女孩子的聲音,他茫然想,莫非大小姐又乾脆扮成了男人麼?
幻蕩山上扮成表哥,夢境裡又用蕭韶這個殼子,也真是鐘愛男裝。
——而他到今天,看到大小姐用與蕭韶彆無二致的刀法才反應過來。
疼。
捱不過去的疼。
有人握住了他的手,林疏死死回握住。
再然後,他聽見刀刃削斷頭發的聲音。
自己的一縷頭發也被削下。
他被抱住,脫力地倚在淩鳳簫身上。
他劇烈耳鳴,聽得不甚清楚,依稀聽見:“你我不知能否生還南夏,恰你現下穿了紅衣,如同嫁服,我亦不再遮掩,用真實麵目。”
“今日...與你結發為契,此生也算了無遺憾,你願意麼?”
林疏腦中一片混沌,隻聽進去一句“結發”,茫然地點了點頭。
他現在痛得馬上要一命嗚呼,到了黃泉路上,也算是一個結過親的鬼了。
下一刻,他被打橫抱起來。
抱起自己的那雙手臂,似乎十分結實而可靠,另有那聲音輕輕道:“不疼了,乖。我在。”
林疏應了一聲,努力讓自己放鬆下來。
他鼻端嗅到水汽,還有淡淡的梅花香,精神終於放鬆了一刻,又想到大小姐素日的可靠,終於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